石老黑被送到三府衙門。汪通判聽了來人的訴說,他犯難了。那劉家的來人雖不明說,言下之意,是把矛頭指向了龍家。劉龍兩家由陰沉木而起的過節,在浦陽鎮上路人皆知。這事十有八九是那人幹的。可說是他幹的,得要有證據呀!劉家送來了這個石老黑,無非是想找到真憑實據。劉家是浦陽的大戶,平時待自己不薄。劉金山的嶽丈,是辰州厘金局的總辦,是當今湖南省藩台的得意門生,那更是得罪不起的。可這些年來,龍家的東西他沒少要。單隻是那“槍”裏燒掉的,就不是個小數目。若是把那龍永久惹急了,他是會把老底都掀出來的。汪通判頓時麻了腦殼。然而,汪通判畢竟是官場老手,決定在劉金山到來之前,先在後堂審問劉家送來的漢子。
石老黑被押到後堂,連聲大叫冤枉。汪通判卻一口咬定,說石老黑是受人指使,砍斷排纜,造成了“元隆”的排毀人亡。即不管是不是他,先打一個冒詐探個虛實。
石老黑自被解送三府衙門以後,才猛然想起,運油船上的滕大哥可以為他作證。在後堂,他向汪通判說了個明白:“大老爺,冤枉呀!小的是劉老板大排上的放排夥計。那夜,也不曉得何人與劉家結了冤仇,把大排的纜子砍斷。大排被大水打了,排上的人都死了,隻有我一個人死裏逃生。我是坐順慶油號的運油船回來的。船上的元子號滕大哥,那天夜裏正在埡角洄,他可以為我作證。”
汪通判聽了石老黑的回話,立刻斷定劉家是冤枉了這黑漢。“順慶”與“元隆”結有兒女親,船把佬回到浦陽以後,一定會將實情稟報張家。隻要張家把信息傳過來,石老黑的罪名會立馬得到洗雪。一目了然的案子,他卻並不想就此了結,而是一聲令下,又把石老黑押了下去。
不多久,劉金山便來到三府衙門的後堂。汪通判早把衙役支開,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做成一副讀書的樣子。
“汪大人,想我劉家平日裏忠義傳家,慈善為本,不料今天竟遭此毒手,還要請大人為我作主啊!”說著,劉金山朝著汪通判遞過一個布包。
“金山,你這是做哪樣?你這樣就見外了。”汪通判半推半就,把那個布包放進了抽屜。他閉口不提剛才對石老黑的審理,而是煞有介事地說:“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很生氣。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好在還有一個活口,隻要得了他的口供,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
“大人高見,望大人明斷。”汪通判所說正中劉金山下懷。
“我是在想啊!鐵門檻的人,都是坐坳、吊羊、做強盜的,怎麼突然放起排來了?”汪通判做出一副很奇怪的樣子。
劉金山立刻跟著說:“大人英明,案子的蹊蹺就出在這裏。”
“金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每次我到辰州,都要去拜會你的泰山大人。”汪通判借機會跟劉金山套起近乎來:“伍總辦可是藩台大人的得意門生呀!”
劉金山心想,不怕你龍永久送“宮保煙”,到頭來汪通判還是一樣把你賣了。他接過汪通判的話說:“我那嶽老子,常跟我講起大人在浦陽的政績,他對大人讚賞有加。前不久,他去了趟長沙,還在藩台大人麵前說起過你哩!”
汪通判被說得心花怒放了。他湊近劉金山的耳朵,故作神秘地說:“這漢子受人指使在埡角洄砍排纜,是明擺著的事情。隻要動大刑,不怕他不招!”
汪通判的話說得劉金山心花怒放。他心想,龍家窨子的無賴這回死定了。
汪通判升堂了。幾個衙役推推搡搡,把石老黑押到大堂。石老黑一聲“冤枉”還沒出口,汪通判便從簽筒中抽出一支排簽,丟到地下,命令衙役打石老黑的殺威棍:“大膽刁民,幹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先與我重打四十棍!”
石老黑就這樣被摁倒在地上,屁股上被重重地責打了四十棍。石老黑一邊挨打,一邊叫著冤枉。他的聲音越喊越高,把三府衙門鬧得個天翻地複。
“大膽狂徒,誰指使你砍劉家的排纜,還不從實招來!”汪通判厲聲喝道。
“說!說!是誰指使你幹的?!”劉金山急不可耐地在一旁吼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