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白喜事,紅喜事(1)(2 / 3)

“回來了。”張複禮信口回應著。他也不曉得該對婆娘說哪樣。無奈中,他朝床上看了一眼,終於找到了話茬:“乖妹呢?”

“乖妹今晚跟秀秀睡。”劉金蓮心想,這人從未把乖妹當回事,他顯然是在沒話找話。老這樣也是事,僵局總要打破。她搜索枯腸,終於找出了一句表示關切而又得體的話:“困了吧!這堂白喜事,真把你們爺兒倆累壞了。”

劉金蓮話語中的“爺兒倆”,令張複禮感到不是滋味。這婆娘似乎是在有意逼迫他認可既成的事實。他除了“啞巴吃黃連”之外,便別無選擇。

“我遲遲回不來,虧得有龍兒為爺爺盡孝。”張複禮說著並不情願說的話。

天氣悶熱,劉金蓮給丈夫打起了蒲扇。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舉動。極不自在的張複禮,連忙從婆娘手裏拿過了扇子,自己搖了起來。

“爹爹走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沒得人掌本壓不住台子。隻有你才是這屋裏的當家人。你還是回來吧!”劉金蓮一邊說,一邊在房裏踱著步。

張複禮搖著蒲扇,咀嚼著婆娘的話。鸚鵡洲上的金屋藏嬌已是公開的秘密。父親過世,婆娘要他回來合情合理。張複禮陷入窘境,不曉得該怎樣回應才好。

見張複禮沒個明確答複,劉金蓮感覺到,是表明自己大度的時候了:“回來吧!讓她們娘兒倆也跟著一起回來。”她雖然是第一次當著丈夫的麵,說起那女戲子的事,一點也不激動,就像是談論家常似地平靜。

張複禮像是被點中了穴位,猛地一怔。轉瞬間,他恢複了鎮定:“是啊!我也說過讓她娘兒倆回來。可她說,在漢口住慣了,怕回來不習慣。”

“有哪樣不習慣的!不能件件事情都依著她。當然囉,人家大口岸的女子生得乖,又會唱戲,撒起嬌來,男人拿她沒得法,隻得百依百順。對於屋裏的黃臉婆,你可不是這樣啊!”劉金蓮抓著由頭,發泄著。

“胡說些哪樣!”張複禮擺出一副男人的架勢,顯得作古正經。婆娘要他回到浦陽來,料理家業,支撐門庭,理由是那麼充分。他搜索枯腸,也找不出繼續留在漢口的借口。他不願意顯得理屈辭窮,借著困盹,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嗬欠,說:“我已經實在困得不行,要睡了。這事以後再商量吧!”

“那也好!還有好多的事情都要商量。”

劉金蓮聽說丈夫要睡,一邊說話,一邊將床鋪好。張複禮栽著腦殼,走到雕花牙床前,似乎在表示他對滿床雕花的視而不見。他用手中的蒲扇,在夏布蚊帳裏拍了幾下,便放下了蚊帳門。他一副困盹已極的樣子,似乎全然不曾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明媒正娶的婆娘,正值盛年的婆娘,久別重逢的婆娘。轉瞬之間,蚊帳裏便出現了細微而均勻的、教人難以分辨是真是假的鼾聲。張複禮模棱兩可的表現,可以被理解為連日的勞累,已令他困盹以極;也可以被理解為,他是在以困盹作為幌子,有意輕慢早已貌合神離,卻又偏生給他出難題的婆娘。她無法承受這種冷落,幾番起意,要撩開蚊帳,將那沒良心、沒人情的強盜推醒,和他理論,向他發泄。不知怎的,她始終沒有勇氣……

第二天清早,龍兒上學之前來到上房,含著淚向婆婆請安。他深深一揖,說了聲:“婆早!龍兒讀書去了。”

張王氏看著孫兒的模樣,禁不住老淚縱橫。往常,她都是和老爺一道,接受孫兒的請安。如今,老爺過世,這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扭過臉去,擦拭眼淚。昨夜,她一夜沒睡,想這想那。丈夫過世,家裏的事情該由她來操心了:“好寶崽,你過來,婆有話對你說。”

龍兒走到婆婆跟前。婆婆在他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問道:“中意不?”

龍兒還沒從喪事的悲痛中解脫出來。公公屍骨未寒,婆怎麼就說起這樣的事情呢?他感到到詫異:“婆!怎麼就講這種事呢?要講,也該過些時日呀!”

“哈崽,紅白喜事做一路,大吉大利,這都不曉得!我隻問你中意不?”

龍兒沒回話,羞赧地對婆鞠了一躬,說聲“我走了。”扭頭離開上房。

“娘!”張複禮和劉金蓮也來到上房請安。公婆倆噙著淚水,向母親鞠躬。

張王氏說:“你們來得正好,來陪娘說說話。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