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素之鑒

一日夜裏,丘處機剛剛坐定,忽有靈光自東南而來,直入丘處機丹室。丘處機見那光中之人也不施禮,直言道:“我是劉海蟾。因你將赴帝王之召,故特來相告,可囑後世門人記取:切莫再做林靈素!”言畢,不見了蹤影。

林靈素為北宋末道士,溫州永嘉人。少依佛門為僧,因常受師傅打罵,後改做道士。宋徽宗篤信道教,下詔求天下有道之士。左道籙徐知常將其薦於宋徽宗。林對徽宗說:“皇上本為上帝之長子,天上神霄玉清王,號長生大帝君,特下降人世治理黎民。”又稱自己本是神霄府仙卿,名褚慧,下降佐帝君之治。

徽宗信其言,令改名靈素,賜號通真達靈先生,建上清寶籙宮供其居住。林受命宣講神霄玉清王下凡經過;徽宗又令京城官民受“神霄秘籙”,京城信徒越來越多;徽宗又令設立“道學”,由林靈素主持修“正一黃籙青醮科儀”,編排三界聖位,校正丹經子書,刪定道史、經、靈壇等。

林靈素因早年與僧人結怨,欲徹底廢除佛教,便煽動徽宗下詔,改佛祖為天尊,菩薩改為大士,羅漢為尊者,其餘為神仙,和尚為德士,尼姑為女德,皆留發頂冠執簡,並改寺為宮,改院為觀。林靈素在京師四年,先後被封賜為金門羽客、通真達靈元妙先生、侍中大夫、衝和殿侍晨等。

傳林靈素能“呼風禱雨”、“召神驅鬼”。宣和年間,京城發大水,他上城作法,遭到役夫襲擊,徽宗始知林靈素已引起眾怒。後因與皇太子爭道而觸怒徽宗,貶為太虛大夫,最後被斥還,歸鄉而死。

世宗召見

果然不幾日,金世宗詔書來到。原來金世宗聽說了丘處機的大名,召丘處機覲見。丘處機到京後,奉旨修官庵為其居住及修煉之所,塑呂洞賓、王重陽、馬丹陽像於官庵,並主持萬春節醮事,金世宗賜巾冠衫袍、彩繪用具。後金世宗召見丘處機於壽安宮長鬆島。

金世宗問以延生之理,丘處機答道:“惜精養神是修身的關鍵,恭己無為是治理天下的根本。富貴驕淫是人之常情,應兢兢業業以自防。如能這樣堅持下去,離仙道就不遠了。其他荒誕怪異的說法,不足為信。”

不久,金世宗再次召見了丘處機。丘處機剖析天人之理,演闡道德之宗。金世宗龍顏大開,賜桃一盤。丘處機已很久不吃果品了,皇上賞賜的桃子又不得不吃,隻好勉強吃了一枚。

丘處機沒有忘記劉海蟾之言,一月後,他請求返回祖庭。他在得旨返回終南之時,金世宗賜錢十萬,被丘處機婉言謝絕。丘處機趁金世宗召見之機,在由京師回終南祖庵的路上,大闡教化,一路不斷建造宮觀。

但是好景不長,就在丘處機還未到達終南祖庭之時,金世宗於大定二十九年春病逝,繼位的金章宗擔心全真教的迅猛發展會對朝廷構成威脅,登基不久,金章宗就開始打擊、禁絕全真教,使全真教的發展再次陷入低穀。

丘處機被迫回到了登州棲霞的家鄉濱都。回鄉後,丘處機在鄉鄰們的幫助下,將故居改建成濱都觀,作為傳道之所,此後來拜師求道的越來越多。

招安起義軍

泰和年間,金宋開戰,山東各地群眾相繼起義抗金。益都縣人楊安兒聚眾起義,後投降金朝,金庭封其為刺史、防禦使官職。第二年,蒙古軍包圍中都,衛紹王詔令楊安兒領兵作戰。楊安兒行至雞鳴山,中途逃回山東,再次起兵抗金。因穿紅襖為標誌,故稱“紅襖軍”。紅襖軍攻下了莒州、密州等地,萊陽守將徐汝賢、登州刺史耿格又分別投降紅襖軍。楊安兒遂稱王號,置官屬,立年號天順。進而又攻下寧海,進兵濰州。

成吉思汗統一蒙古之後,開始大舉伐金,蒙古軍隊隻用了兩三年的時間就蠶食了大部分華北平原。1214年,蒙古與南宋建立夾擊金朝同盟,蒙古軍隊包圍了燕京。因成吉思汗看到燕京一時難以攻克,便遣使逼和,迫使金朝奉獻岐國公主、金帛和馬匹,而後引兵退出居庸關。金宣宗趁機逃往並遷都汴京。

蒙古軍退後,金宣宗即集中兵力鎮壓山東各地的起義軍。負責平亂的駙馬都尉仆散安貞,想起了丘處機德高望重,就請他去招安起義軍。丘處機為了防止兩軍開戰而使百姓遭殃,便欣然同意。

仆散安貞要派兵保護丘處機前往,丘處機說:“朝廷既要派兵,還要我去何用?不如我師徒攜詔前往,以此證明朝廷並無惡意。”駙馬準許。於是,丘處機不帶一兵一卒,隻率徒眾數人前往即墨。

即墨東山駐紮著一支紅襖軍,丘處機便直奔東山。見到這支紅襖軍的頭領,丘處機告訴他說:“南宋朝廷昏庸腐敗,自他們殺害了抗金英雄嶽飛之後,天帝震怒,已不再扶宋。金朝也大勢已去,滅它之人即將到來,但不是你們!你們再如此鬧騰下去,終將大禍臨頭。請各位回家做個良民,待日後戰事一起,我自有保護你等之法。”

當地人把丘處機當作神仙,他們見丘處機這麼說,便表示願受招安,但不願效命金人。他們中除大部分人回家外,也有一些人加入了全真教,其中有一個人叫李學仙,據說此人即是當年龍門老鬆所轉生。

拒絕召請

丘處機成功招安了部分紅襖軍。金宣宗為了表彰丘處機,賜其“自然應化弘教大師”,並賜觀額五個,還親筆題寫了觀名。

在金遷都後不久,成吉思汗又以金遷都違約為借口,遣兵調將圍攻燕京,並於1215年攻陷並占領了燕京。1218年成吉思汗封木華黎為太師、國王,指揮攻金戰爭,自己則率主力返回蒙古準備西征。

此時,金和南宋朝廷都感到來自成吉思汗的巨大壓力,他們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都想請高道建言,廣納良策。此時,王重陽的七位弟子已去世了六位,丘處機便成為全真教唯一的領袖人物,自然也成了各國帝王爭相召請的對象。

1216年春,金宣宗遣東平監軍王庭玉召丘處機赴汴京,丘處機答曰:“我循天理而行,我去哪兒要遵天意,不敢違抗!”1219年八月,南宋宋寧宗遣李全、彭義斌召請丘處機赴臨安。丘處機答複:“我的行止都是天意,非你等所能知。 當留不住時我就去了。”

丘處機十分清楚金和南宋都已瀕臨滅亡,為了不至於引火燒身,他斷然拒絕了他們的召請。

應聘

就在丘處機回絕南宋召請的當年,成吉思汗召他覲見的詔書也到了。

1219年五月,成吉思汗西征途中,侍臣劉仲祿薦舉丘處機“有保養長生之術”,侍臣耶律楚材從三教“皆有益於世”,能幫助大汗“安天下”的角度予以支持。成吉思汗遂遣劉仲祿等二十人赴山東傳旨,邀請丘處機前來覲見。

劉仲祿等經半年跋涉,先到濰州,訪得其門人尹誌平同行勸駕。十二月,抵達丘處機所住觀額——山東萊州。

尹誌平對丘處機建議:“道其將行,開化度人,此其時矣。”

丘處機答:“此言正合吾意。”遂決意應召北行。

劉仲祿見到丘處機,說:“丘大師道高德著,名播四海,本差掛虎頭金牌,持聖旨,翻山越嶺,遠途跋涉,今見到丘大師,榮幸之至。大汗特詔仲祿不限歲月,務必把大師請到!”

丘處機說道:“我循天理而行,我去哪兒要遵天意,不敢違抗!”

他為劉仲祿一行遠道而來感動,接著道:“如今兵荒馬亂,先生不遠萬裏冒險來此,可謂辛苦萬分。”

寒暄之後,劉仲祿遞上詔書,丘處機展書而讀。

丘處機雖然未見過成吉思汗,但通過劉仲祿介紹,覺得成吉思汗勇謀兼備,要統一天下,安撫百姓,隻有靠這樣的人才能實現。更重要的一點,蒙古軍隊素以大肆殺伐聞名,丘處機決定前往勸阻這支野蠻殺伐、橫行天下的軍隊。

於是,他不顧73歲高齡,欣然應聘。

萬裏西行

丘處機挑選趙道堅、宋道安、尹誌平、李誌常等十八名弟子隨行,於1220年正月,自萊州昊天觀出發西行。劉仲祿為保護丘處機等人安全,便率軍取深州下武邑,並一路辟路架橋以方便西行。南宋京東安撫使兼總管張林率四百騎於臨淄迎送。他們經濰陽、青杜、臨淄、長山、鄒平,二月至濟陽,經常山、深州,渡滹沱河,過盧溝,由麗澤門入燕京駐玉虛觀。

此時,丘處機聽說成吉思汗行宮漸西,而顧慮自己春秋已高,倦冒風沙,欲約成吉思汗來燕京會見,便寫了一封《陳情表》上書成吉思汗。

念處機肯來歸命,遠冒風霜,伏望皇帝早下寬大之詔,詳其可否。兼同時四人出家,三人得道,惟處機虛得其命。顏色憔悴,形容枯槁。伏望聖裁。

劉仲祿派隨從官員曷剌快馬加鞭去報告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收到表文時,已攻下花剌子模國首府撒麻爾罕(今烏茲別克斯坦的撒馬爾罕)。成吉思汗因忙於西域戰事,不能東到燕京。他沒有同意丘處機的請求,寫了複詔,表明即使丘處機不能輔佐處理軍國之事,但他仍然崇尚丘處機的道德之心,懇請丘處機西遊撒麻爾罕。

他又派曷剌將複詔帶回給丘處機,丘處機隻好繼續西行。

勸化

時值劉仲祿欲為成吉思汗在燕京挑選處女,丘處機當即勸阻說:“春秋時,齊景公為了削弱魯國,派人挑選美女八十人送給魯定公。使魯定公與宰相朝歡暮樂,朝政日衰。孔子為此指責魯定公:‘君相沉溺於聲色,國家何以圖強?’”劉仲祿聽從了丘處機的勸阻。後來成吉思汗知道後,對此大加讚賞。

丘處機被迫繼續西行,顛簸於馬背之上,行走於沙海之間。他的詩文記述了當時的情景:“不堪白發垂垂老,又踏黃沙遠遠巡。”丘處機一行先從燕京北上,取道錫林郭勒大草原,由此折而向西,橫越蒙古。

剛出燕京的第一個晚上,在夜宿居庸關外時,他們就遇到一夥強盜打劫。丘處機勸蒙古兵先不要動手,自己則上前對群盜說:“我是道士丘處機,前往西域教化。如今百姓麵臨戰亂之災,爾等何不做護民之事,反做害民之人?”盜匪們聽後收起了兵器,說:“不要打擾父師!”

丘處機一行在到達宣德州時,住龍陽觀,附近道士慕名前來,請丘處機開壇傳戒。當丘處機開始講道時,聞訊前來聽道的人,竟然超過了千人。

婉拒斡辰

龍陽觀內隻有一口井,能供百人飲用,來人如此之多,使飲水不夠用。後來卻是善緣天助,突然井水上漲並且外溢,遂用之不竭。

1221年春天,丘處機收到成吉思汗四弟漠北蒙古斡辰大王之請,要他們西行前,務必先到北方大營來見。宣差催促起程北行。臨行時,百姓們攔住馬頭,問丘處機何日能歸,丘處機很為感動,回答說:“三年可歸。”

丘處機一行,穿過大沙陀和茫茫草原,中途糧食斷絕,蒙古人宰殺牲畜吃肉,而丘處機與道眾們見路邊有野生韭菜,就割下來充饑。兩個月後才到達捕魚海子畔的斡辰大王行宮。

斡辰大王向丘處機詢問長生之道,丘處機回說:“恐不合天意,三日內,天若無變,我自向大王講道。”

第二日,忽然天降大雪。斡辰大驚,認為是自己想搶在大汗前求得長生秘術引起了天怒,斡辰惶恐地說:“皇上不遠萬裏派使臣請先生問道,焉敢先於皇上求得?”斡辰隻好作罷。遂贈馬牛車數十輛,並派兵數百人,護送丘處機啟程。

艱行

七月,他們到達鎮海城時,他對鎮守官田鎮海說:“這裏的莊稼長得很好,心中高興,可在此過冬,恭候皇帝聖駕班師,不知是否能得你的應允?”丘處機不願再走的意願已是十分明顯,但合適的借口不好找到。

田鎮海回答說:“近來各處官員都接有聖旨,如遇長春真人經過,不得留住,耽誤行程。您若是停留在這裏,鎮海難當其罪。”丘處機無奈,隻得繼續趕路。田鎮海還曾對丘處機建議說:“前麵有大山廣澤,不利於車馬行走,宜減少車輛和隨從。”丘處機接受了田鎮海的建議,留下宋道安、李誌常等九名弟子修建棲霞觀。

他們又沿陸局河西行。這日午時,天空出現日全食,劉仲祿來問丘處機:“今天何以發生日食?”

丘處機解釋說:“這是自然現象,按照孔穎達《春秋疏》中所言,月體遮住了太陽就會出現日食。不用驚慌,過一會兒就好了。”

西行途中艱苦異常,他們時常要受到沙塵暴、流沙的襲擾。艱難的時候,車子陷到流沙裏,馬兒停滯不前,人想挪動半步都很困難。

十一月,至賽蘭城時,年近六十歲的趙道堅對尹誌平說:“我隨師在宣德時,覺的有要離開人世之兆,感到很疲憊。師傅曾說,道人不以死生動心,不以苦樂介懷,所適無不可。今歸期將至,公等善事父師。”趙道堅數日後病逝,丘處機命弟子們將他葬於東郭原上。

天賜仙翁

曆經二年多的長途跋涉,1222年三月十五日,丘處機在劉仲祿、田鎮海的陪同下,經新疆北部,到達了大雪山,來到撒麻爾罕,受到了留守於此的耶律楚材的盛情款待。

此時成吉思汗征殺帕爾萬猶酣,得知丘處機已經抵達撒麻爾罕,便命使者代他前去致意:“真人不遠萬裏,跋山涉水,來自東方日出之地,一路很是勞累辛苦。還望再略候幾日,待我前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