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齊(下)(1 / 1)

想著不由得再次歎了一口氣,什麼時候見煦陽對一個人這麼上心過,除了家人和他們這些朋友,穆曦彤算是唯一一個,也許更甚。

可就因為這樣,他才怕的厲害,煦陽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不穩定,而煦陽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一直很配合治療,就怕家人為他的身體所擔心,而這次,不應該說每一次,一旦牽扯上穆曦彤三個字,什麼都能走了樣。

三天前剛從加護病房裏出來,剛一知道妻子從國外玩回國,在他不允許的情況下,自己偷跑出醫院。

還好發病時他在身邊,如果不在,林修齊真的不敢想象。

那樣的任性和不顧一切,他已經許久沒在裴煦陽的身上見到了。

林修齊的目光落在裴煦陽的身上,卻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回到了自己叛逆的歲月,回到了和煦陽相識的時候,作為醫學世家的林家,很自然地林家的孩子都選擇了從醫,而當時的他卻是最為抗拒的,不是因為他的天賦不夠,而是因為他痛恨父親的‘無情’。而不順著父親的意思,因為他沒辦法原諒,永遠都是母親坐在方廳裏等待父親的歸來,無論多晚都會等待,可幾乎等來的都是失望,父親的病人永遠比家人更重要,是,這樣的父親在醫學上自然成為泰山北鬥般的人物,可是,代價就是母親的日漸衰弱,他記得知道母親臨終時想見他最後一麵,卻換來的是又一次等待,直到母親再也等不了了,永遠地閉上眼睛為止。

那無可仰止的恨意,讓他無法原諒父親的無情,也就更加無法去順著父親的意思去做一名醫生,即使他有著驚人的天賦。

他記得那段歲月是的荒唐,打架鬥毆,抽煙酗酒,三五不時就會在警局出入一次,壞到不能再壞了,每一次見到父親失望的表情,他的心就無比暢快一次,有著為母親報複後的喜悅。

直到在父親的醫院裏見到煦陽,當時的他站在手術室外麵,無助而孤單,明明很想大哭,卻隱隱地不顯露一絲一毫的表情,隻是那麼站著,盯著手術室外的燈,等著它熄滅,等待結果。

不知為什麼他就那麼走了過去,站著煦陽的身旁,偏頭注視他蒼白的麵容:“你的家人?”他問。

裴旭陽點頭:“我媽媽。”他下意識地回答問題。

“什麼病?”他又問。

裴旭陽偏頭對上他的眼,刹那間他被煦陽眼中的那沉重的哀傷所刺痛,下意識的將煦陽抱住。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會沒事的。”

“希望……”

手術室的門開了,他放開裴旭陽目光落在從手術室出來的父親身上,父親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味,父親站著煦陽麵前:“就你一個人嘛?你家大人怎麼沒跟著來?”

“我媽媽……怎麼樣了?”煦陽問著,忽略父親的問話。

“現在是我用藥物維持還算清醒,她一直喚著梓言……”還沒等父親說完,煦陽一個搖晃險些摔倒,他扶住煦陽,“你還好吧?”

“通知那個人,讓他們見最後一麵吧。”父親歎息著說。

他聽後,緊緊抓著心口,臉上瞬間如雪一般慘敗,呼吸急促而不穩,父親見狀大吃一驚,剛要上前救治,卻被他的話語打斷了:“我是她兒子,我可以見她嗎?”眼神鎮定地盯著父親。

“可她的心願是……”

“父親不在這裏。”他的語氣平靜地讓人害怕,他抬起頭,目光隱隱閃著淚光。

父親點點頭,讓開路讓煦陽進去,而他也跟著走了進去。

手術室裏彌漫著血的味道,手術台上的女子美的仿佛不屬於這個人世,他看著煦陽慢慢走上前,俯身親吻女子的麵頰,試圖輕快地說:“嗨,媽媽,好久不見了。”

他轉身不敢再看,卻看到記錄單上配偶一欄上寫著離異二字,他憤恨的瞪向父親,又是一個混蛋。

“梓言……”女子低低喃語。

煦陽緊緊握著母親的手,終於落下眼淚:“爸爸,不想……讓你成為這樣……”女子的朦朧的眼中一瞬間恢複神采,用力地問道:“告訴我,他……沒有……別人……”

“沒有、沒有,隻有你,一直都是媽媽,爸爸心裏隻有媽媽……”他哭的那麼傷心,那麼痛。

女子仿佛鬆了一口氣般,歎息了一聲:“我想我可以安心地去見他了……”語音越來越低,直到再也聽不見,手術室裏心電圖變成了直線。

在所有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前,裴煦陽仿佛失去所有力氣般向後仰麵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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