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半晌,他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略略猶豫,柔聲道:“是不是在為你的病發愁?不用擔心,羅林公醫術通神,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李琰收回視線將我望住,微笑著搖了搖頭。
我納悶地問:“那你在想什麼?”
李琰道:“沒什麼,隻是平日忙慣了,突然清閑下來有點無所適從。”
我輕歎道:“你呀,天生就是個勞碌命。半世戎馬倥傯,沒攢下金,沒攢下銀,就攢了滿身傷病。這回皇上沒複你天策軍統領的職,我可著實高興了一回呢,你正好趁此機會好好歇歇。”
李琰輕扯嘴角笑了笑,稍作沉默,忽問道:“這幾日朝廷中的情形如何?”
我嗔道:“才說讓你趁這個機會好好歇歇,怎又操心起朝廷的事了?”說著,指尖撫上他褶皺的眉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大唐君明臣賢,雖說派係之間多有明爭暗鬥,但於家國大事上卻也從不含糊,朝廷的事就讓那些身在其位的人去操心吧,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將養好身子。大唐不乏忠臣良將,可你卻是這個家唯一的支柱。”
李琰聽了,會心一笑,沒有說話。
我微笑著問:“你若覺得無趣,不如我讀書給你聽?”
李琰搖了搖頭,道:“府裏的書我從小讀到大,都已記在腦中。”
我有些不信,“真的嗎?”
李琰笑說:“你若不信,大可一試,或者你我打個賭。”
我瞅了瞅他,撇嘴道:“我才不跟你賭呢,每次都是我輸。”
看著外麵天色不錯,又問:“可要我陪你去庭院走走?你纏綿病榻這麼久,也該在太陽底下走動走動,有益無害。”
“也好。”
今日的天氣極好,天色澄澈如水,日色明輝似金。庭院中的景致也很是不錯,滿堂紫薇花開正盛,迎風吐蕊,青竹雋拔剛毅,欣欣向榮。
紅花綠竹,豔陽添金,交相輝映,相得益彰,行走其間恍如置身畫中。
這是李琰臥病以來第一次出門走動,顯得興致頗高,兩人賞花品竹,相談甚歡,逛了大半個時辰,仍意猶未盡。我擔心他大病未愈,身子受不住,遂扶了他往竹林深處的石桌歇腳。
我特意在石桌旁置了張坐榻,扶他躺好,自己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方坐定,秋萍送來了茶點,我接過,一麵服侍李琰食用,一麵又與他絮絮閑談兩句。話題兜來轉去,不知是誰先提及,又說到了東瀛遣唐使團遇襲之事。
李琰沉吟了好一會兒,看著我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麼?”
我回視他,“問什麼?”
他一本正經地說:“比如此事是否我所為。”
我一笑,順口接道:“那究竟是不是你所為呢?”語氣中多有敷衍意味。
他道:“是。”
對此我早有預料,所以並未表現出一絲半點的驚訝,隻隨意點了點頭。
他眉峰漸漸隆起,迷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