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他問自己的母親,當自己出生的時候,她是不是寧願自己不要出生。
是的,母親回答。
母親不會騙人,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大家喜歡的那個孩子,男孩已經有了一個,就是自己的哥哥,那就夠了。
為什麼你不能接住那一球,你不是男孩子麼。
病榻上,哥哥一臉陰沉的責問,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是緊緊的抱著胸前的大白兔娃娃。
少這麼驕氣。你是你,我是你哥哥,不是你的敵人。
真的,不是嗎?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窗前那個大自己三歲的男孩,雖然是易家的長子,有這樣一個本來就不討大家喜歡的弟弟,無比優秀的自己,身上卻有著一絲一絲,卻似乎永遠也看不透的陰影,他不知道那種陰影來源於何處,或許對於他來說,那本來就是奪取了別人的幸福應該付出的代價吧。
他一定是這麼想的,他也一直這樣想。
出院後他的身體康複的很快,可哥哥從此卻很少帶自己出去玩了,隻要路過網球場,他就能感到那種被狠狠擊中的感覺又一次在自己的身體裏蔓延,他害怕那裏。
我不是他,反正也沒有人喜歡我,我隻要做好我自己就好了。
總是一個人孤單的抱著娃娃待在房子裏,他很羨慕的望著窗外,天空裏的景色依舊很美,他卻沒有勇氣再邁出那並不恐怖的一步。
為什麼如此,誰也不知道。
僅僅是,你是我的哥哥,如此而已吧。
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對於當時的自己來說,這隻是怯弱的一種托詞而已,對於隻有十歲的自己來說,太陽的天空始終是顯得太過廣大,太過耀眼了,他存在的天空,隻是把自己禁錮在影子的牆壁裏,安靜的享受這種寄人籬下的平靜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被無情的打碎的時候,他才明白,他的怯弱隻是不敢相信自己,不敢麵對真正的顯示。
那是一個陽光並不明朗的早晨,天空裏飄著一絲軟弱的陰雲,同往常一樣,他隻是一個人在家裏靜靜的坐著,抱著懷裏的娃娃,安靜的對它說著話。隻有它是他的朋友,一個很聽話的朋友,他很喜歡這一切。
哥哥已經很久沒有找他出去玩了,這一次也是一樣,吃過早飯,哥哥和往常一樣的出去練習網球去了。對於這樣運動他雖然不喜歡,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早就不再厭煩。對他來說。網球之餘生活,如同一杯白開水一般,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今天卻顯得有些例外起來,原本總是很聽話的任他擺布的娃娃總是任性的左搖右擺,任他如何擺正,也隻是很不服氣的倒在臥室的地板上。
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讓我一個生活,也不可以嗎?他泄氣的把娃娃扔到了一邊,慢慢的走到了窗邊。
外邊的風景和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風依舊輕輕的掛著,樹葉飄動,什麼也沒有改變,隻是平常的一天。
已經很久沒有出去了吧。他忽然想起來。可是,出去哪裏呢,他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去玩,隻是這個空蕩蕩的家才是他的天堂,母親是不會反對他一直待在這裏的,女孩子就是應該乖乖的待在家裏,不是麼。
可是。。。他望著空曠的窗外,一種天性的衝動一下子湧了上來,現在的他,很想出去外麵走走。
那麼。。。
他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在網球場裏每日不懈的辛苦練習的哥哥,這個時候的他,應該在哪個地方市民網球中心努力的練習著吧。
隻要去找他就可以了,雖然哥哥並不是很喜歡自己,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呢。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其實自己是很喜歡這個脾氣倔強的哥哥的。
於是,在把自己關在家裏很長時間以後,他終於第一次的邁出了那扇看起來很寬很大,似乎永遠也不可能跨出去一步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