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6章 帝太後之死(1 / 2)

三日後,我已經無礙了,他來到綠蕪殿,沒有梳洗,發髻淩亂,胡子拉雜,雙眼渾濁,麵色憔悴。他趕走所有宮人,靠近我,我才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氣。

他一眨不眨地看我,雙眼虛空。忽然,他軟倒在地,暈過去。

宮人將他抬到我的榻上,接著打來熱水,我為他擦臉,他才慢慢醒轉,喝了一杯熱茶。

“怎麼喝這麼多酒?陛下哪裏不適?不如傳太醫來瞧瞧吧。”我隱隱覺得,他對劉英多多少少有點情意的,否則他就不會這樣難受。

“不必了,我隻是有點累。”劉聰的嗓音從未這般輕軟,“前夜,昨夜,我不停地飲酒,卻總也睡不著。”

“左貴嬪死得意外,你是不是覺得難過才睡不著?”

“我也不知道。”他重重地歎氣,像個孩子緊抓著我的手不放,“那日,我飲了不少酒才那般失控。容兒,你知道,我飲酒過多就會失控。”

這是你的秉性,即便你不飲酒,也會有失控的時候。

終究,我沒有這樣說,“劉英慘死,想必劉娥很傷心,不如陛下多多安慰她。”

劉聰疲倦地眨眼,“我想在你這裏歇一歇,可以嗎?”

我隻能道:“睡吧。”

他閉上雙眼,很快就睡沉了,許是太倦的緣故。

睡了四個時辰,他醒了,徑直回去,沒有與我告別。

……

臨近年關,宮中喧鬧,各宮宮人都忙於準備過年的禮製、貢品。

時常想著,盡快向劉聰提出回府,卻又擔心他一口回絕,便一點兒希望都沒了。

這年年底,劉聰終於對帝太後妥協,冊封貴人張徽光為皇後。

冊後大典在二十七日舉行,然而,在這個對新皇後來說最重要的夜晚,她的夫君並沒有留宿在她的寢殿,而是召右貴嬪劉娥侍寢。

也許,劉聰想以這樣的方式,對帝太後表示自己的心意與不滿。

親侄女冊後,帝太後著實高興了幾日,麵上的病色也去了不少,然而,元月沒過幾日,病痛來襲,再次臥床靜養。我去侍疾一日,她總勸我回去,道:“你要照顧小寶寶,哀家這老婆子,有宮人照料著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我說小寶寶很好,有奶娘和碧淺在,不會有事。

劉聰沒有來看望,她難免傷心,跟前陣子相比,她的身子更弱了,想必這場病來勢洶洶。

帝太後躺在榻上,聽我說起十幾年前洛陽的繁華與軼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綠蕪殿的宮人忽然來報,小寶寶啼哭不止,哄了半個時辰都哄不好,我隻好匆匆趕回去。

回到小寶寶的小殿,劉聰已經來了,抱著小寶寶,拿著那枚古玉逗他玩。在他的臂彎裏,小寶寶微微地笑著,好像認得他、知道他對自己好。

我走過去,讓奶娘抱小寶寶去喂奶,道:“陛下,去大殿飲茶吧。”

來到大殿,宮人奉上熱茶,他飲了半杯,問:“你想說什麼?”

“無論如何,太後是你的母後,你是陛下,堪為國人表率,怎能不盡孝道?”我的聲音裏含了些許的憤慨。

“你想教導我如何為人子?”劉聰一笑。

“即便太後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但是,她年事已高,此次病勢頗重,來勢洶洶,你就當哄哄小孩子,去瞧瞧她,讓她寬慰一些罷。”

“好,我明日便去看望母後。”他擠眉弄眼地做鬼臉,“但凡你有什麼請求,我都依你。”

“那假若我讓陛下去死呢?”我沒好氣地瞪他。

“我就去死。”他忽然定住了眼,目光灼熱,“抱著你,一起死。”

我的心駭然一動,他一定瘋了!

……

晉永嘉七年,漢國嘉平三年(公元313年),元月,帝太後張氏薨。

帝太後去得很突然,這日早間,剛用完早膳,我抱著小寶寶,春梅來稟,帝太後去了。

我吩咐碧淺和蒹葭照看寶寶,匆忙趕去。

大殿上,一幹宮人悲傷地跪著,嚶嚶哭泣。帝太後的近身老宮女彩月引我入寢殿,床榻上,躺著一個軀體僵硬的貴婦,蓋著厚厚的棉被,臉龐雪白,神色安詳,仿佛隻是睡了而已。如此看來,帝太後死前並沒有太多痛苦、折磨。

我問帝太後死前如何,彩月稟道,早間她照常入寢服侍,喚了三聲,帝太後沒有回應,她覺得有點不妥,就掀開帷簾瞧瞧,帝太後已無氣息。

那便是說,帝太後去的時候,身旁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遺言。

“派人去稟報陛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