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溜在天上隨風搖晃的天燈灑下的光明,尤如一道天塹,把潼關城與闖軍隔在兩邊,那裏距離城牆約一百丈。
雖然天燈相當高,但它的光芒亦不足以照亮遠處的闖軍大隊。
“鼓隆隆……”鼓聲響起。
“叨叨叨……”三眼銃發出進攻的信號。
黑暗中即便用望遠鏡也看不了那麼遠,夜幕似一堵沉重的牆壁,遮擋了它後麵的一切物事。
那後麵有什麼……
守軍盡量瞪起眼睛,想看透他們即將麵臨著什麼樣的敵人,幾乎所有人的心都緊張的像個麵對大灰狼的妹子。大概唯獨隻有朱玉嫣,按她姐的話,這貨特麼根本不知道怕。
“注意,備戰。”
高亮的女聲尖利的,仿佛刀劍相撞在夜間迸射出的刹那火花。雖然它剛出現就熄滅,但還是讓城頭士兵的恐懼被緊張代替。
“列隊,列好隊。”
闖軍俘虜弓弩手、銃手被驅趕著重新排成緊密三排,身後明軍的士兵舉盾執刀,隨時準備把逃跑的俘虜直接砍掉。
驀然一道強光出現在城頭。
黑衣黑甲的郡主長刀上挑著明燈立在女牆上,在夜色的城頭極度顯眼,她繼續大聲鼓舞士氣。
“都特麼別怕,不管什麼攻城手段咱們都能輕鬆應對,你們隻需要服從命令聽指揮,隻要打完這一仗肯定給你們分水澆田。”
她的話再次閃電般“電”的闖軍俘虜內心酥麻,雖然對昔日同僚下手多少有些……但無論闖軍中堅還是闖王在秦地收攏的流民,農民出身的他們無限渴望著水澆地。
天大旱,人相食,難道這時候真有什麼人能做出無限水澆地,真能讓他們不缺糧食,真能有愛民如子的官出現。
“不用信別人,水澆田,殺狗官、殺無良奸商那都是真的,有識字的沒看看賤人錄……”
闖軍俘虜們又記起他們臨時隊長,掏出的名為《賤人錄》的書籍,希望在內心中如同野火般燎原。原因很簡單,因為上麵的那些名字,他們都曾聽過。
是的,當充滿了希望的時候,戰鬥的欲望也會如野火一樣蔓延,會把一切阻礙全都燒成灰燼。
“鼓隆隆……”許多鼓一起敲響的聲音,照樣如同雷聲自黑暗中滾滾而來。
“叨叨叨……”三眼銃的聲音雖然參差不齊,但照樣敲響在人們心頭。
然而這時的拿著臨時改造的滑輪弓,俘虜的闖軍士兵們卻已充滿戰意。
“那是什麼?”
“那是道牆嗎?”
“可誰家牆壁會移動?”
“潼關的新城牆不就能動?”
“他們,他們這麼快就學會了?”
一連串疑問,令再度聒噪的士兵們心情回蕩。新式容易維修更換的城牆給了士兵們信心,但當這種手段被敵方飛快學會,立刻便令士兵們又擔起心來。
剛剛還在激昂鼓舞士氣的朱玉嫣掏出望遠鏡,朝著天空明暗交界的地方望去。光明與黑暗交界的地方,那裏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它正緩緩從光明邊緣侵入,可無論如何調節望遠鏡都看不清。
“特麼那些天燈的繩子要是更長些就好了,那玩意可真討厭,離城越遠就越低。”
對於載重敏感的熱氣球天燈,拖曳的繩索越長,它就飛得越低。在這深秋時節,隨著時間推移,隻有汽燈補充熱量的熱氣球載重也會逐漸降低。
就在朱玉嫣仔細觀察之際,那道草黃色的長龍終於出現在燈光裏。那是一條由無數輛大車組成的“長蛇”,車上裝著滿滿的麥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