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綰見無鹽氏這麼大的反應,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哪裏說得不妥呢。隻瞧一個五官平庸、身材五短的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男人身穿土灰色的布衣,腳上塔拉著一雙草履,活脫脫一個鄉野村夫的模樣。他一麵係著腰帶,一麵走到榻前,打著哈欠問道:“老婆,咋啦?”
無鹽氏眯著一雙芝麻小眼,笑著說:“你猜傻姑剛才叫俺啥?”
“啥?”男人的嗬欠一個打得比一個響。
“俺就是讓你猜哩!”無鹽氏伸手就賞了男人一個爆栗子。
男人吃痛,往後退了一步,拉長臉道:“說話就說話,怎地動手動腳哩!”緩了緩語氣,他斜眼瞧著無鹽氏,猜道:“傻姑除了叫你娘以外還能叫你啥,難不成叫你貴妃娘娘?”
無鹽氏嘿地一笑:“差不離就是這個意思。傻姑啊,她居然叫俺母後……你說叫法稀奇不?”
“喲,莫不是掉進塘子裏受了寒,腦子燒糊塗了……”男人一聽這話,連忙用手去摸卿綰的額頭。
卿綰瞧著這陌生的男人朝自己伸來一隻黑裏吧唧的手,下意識地將腦袋偏了一下。
“傻姑啊,身體有哪裏不舒服,你就告訴爹,啊。”男人揉著她的臉道。
卿綰整張臉的表情都僵住了。
眼下她現在這具身子的爹娘都到齊了,可她怎麼覺得渾身別扭得緊,隻想快點逃離他們呢。
“爹……”她學乖了,害怕惹他們生疑,她不敢叫男人為“父皇”了。她很是生硬地開口:“如今是什麼朝?什麼年?”
男人回答她:“現在是明朝,永樂三年。”剛一說完,男人就扭過頭朝無鹽氏使眼色,小聲說道:“老婆,咱閨女醒來後沒要麻團吃,問這些奇怪的問題做什麼……看來傻姑這回病得不輕地哩!”
卿綰傻了一般坐在床上,她的腦袋裏像是飛進了一隻蜜蜂,“嗡嗡嗡”地吵得她心煩不已。
老天,要知道她死的時候是崇禎十七年啊……
死而複生,一睜眼醒來她居然回到了兩百多年前……
她覺得這事兒簡直是荒唐至極,她忍不住用兩隻手拚命地敲打起腦袋來。
快點醒醒啊!這也太荒唐了!
男人正在和無鹽氏說什麼,看到卿綰這瘋狂的舉動,他連忙將卿綰拉住,唬道:“傻姑,不許胡鬧!你再這樣,爹就把你丟在山坳裏喂黑熊!”
我才不是什麼傻姑!卿綰忍了一忍,沒將這話說出來。
“他爹!”無鹽氏扯了一下男人的衣袖,瞪著眼道:“你嚇唬她有啥用?啊?俺看傻姑是真的病了,這樣吧,明兒一早俺就帶她到劉瞎子那裏瞧病去。”
“不行!”男人的語氣很是強硬。
“嗨——宮老酒,你長脾氣的是不是?!”無鹽氏的眼睛越瞪越大,一把就將宮老酒的耳朵擰住了。
宮老酒疼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敢反抗,隻得任由無鹽氏胡來。
“老婆,你聽俺說成不……哎呀,那劉瞎子住在祠堂,路遠不說,途中還得經過老孔家……老孔家那口子的脾氣火爆,俺是怕你又和她吵起來,身邊沒個幫手吃了虧呀!這樣成不,俺帶傻姑去瞧病,你留下看家。”
無鹽氏搖頭,下手更重了,她將擰著宮老酒的耳朵的手翻了個轉兒,這一下直將宮老酒痛得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你這記性咋長的,明兒還有疏桃的活計要做呢。明兒你哪裏都別去,給俺老實做活去!”
“老婆,要不這樣……”宮老酒不死心繼續勸道,“讓三閨女帶傻姑去,成不?”
“不成!”無鹽氏拚命搖頭,隻差將後腦勺上挽著的發髻都搖散了,她瞪著宮老酒:“明兒老二、老三、老四包括小老六都要去桃園幫忙!你快別在這羅嗦了!”她的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老孔家那口子算什麼,哼,若她是一隻惡虎,俺就是專門打虎的那個人!她惡,俺比她惡上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