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綰的雙眸微微一動。
她猜測的果然是對的。
鬱貞啊鬱貞,她果然為了賺得彩禮錢,為了丁長石,想要進京成為繡娘。
丁長石去做短工,沒個一兩月是做不完的。而在這一兩個月,丁長石是否能扛過來呢。那總管心腸歹毒,豈是一壺豆油就能打發的。
昨兒晚上,鬱貞肯定為了這事痛的撕心裂肺吧。
可是麵對宮家的人,她卻什麼也不說。
甚至對於逐走丁長石的無鹽氏,她也沒有半分怨言。
卿綰靜靜地看著鬱貞,雙眉緩緩地蹙起。
前世的她心若磐石,除了梁歡一人,世間的人在她的心中無足輕重。她從不會為他人的命運牽腸掛肚唏噓不已。
她整個人都被寒冰封凍起來,令人不敢靠近。
而這一世,不知不覺的,從她融入宮家的那一刻起,她那顆被封凍起來的心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喜、怒、哀、樂等情感從缺口裏湧出來,她的心一點點變得柔軟起來。
此時看著鬱貞那雙通紅的爬滿血絲的眼睛,一隻無形的手抓扯著她心髒周圍的經脈,她感受到了哀傷是何滋味。
她沉默地攤開繡布,繡麵上隻有幾叢零星的水草。她本就無心參賽,怎麼可能會和鬱貞爭搶進京的名額。
倒是桃花,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贏得比賽。鬱貞的央求對她根本不管用,她不僅不動容,反而伸長脖頸去看鬱貞的繡布,“嗤”地一聲笑道:“三妹,今兒你的手咋像雞爪似的,繡的那是什麼,跟兩隻老母雞似的!”
胡氏早已躲到陰涼處去了,趁著桃花嘲諷鬱貞之際,卿綰拿起剪子在桃花繡的鴛鴦頸子上一挑,再捏著線頭使勁一抽,鴛鴦頓時沒了脖頸,隻剩一個光禿禿的頭。
因為抽線的關係,桃花的繡麵也變得皺巴巴的,反倒不如鬱貞的了。畢竟,鬱貞繡的鴛鴦是完整的不是。
“你……”桃花發現自己的傑作被卿綰破壞了時,若不是楸木桌子沉,她差點就氣得掀桌了。
“二姐,你就讓三姐去吧。”卿綰平靜地道。
“讓她去,俺憑什麼要讓她去?”桃花倏地站起身,一腳蹬開後麵的小杌子,氣呼呼地道:“俺還想去京城裏看美男哩!都怨你這淨幹壞事的小蹄子!俺,俺恨你!”
卿綰頭冒冷汗。就因為自己讓她看不成美男,她就恨自己了?
看來桃花二十一歲還嫁不出去,還是有原因的。
“俺要告胡嬸嬸去!”
見桃花動了真格,卿綰連忙將她拉住,沉著聲音道:“二姐,你吃酒的事,我可有對娘說起過?”
桃花身子一頓,盯著卿綰遲疑道:“你……這是在威脅俺?”
沒錯,就是威脅。卿綰並不否認,微微眯了下眸子,乘勝追擊:“再說了,二姐,你去京城的目的,我可是知道的了。若我說出來,莫說是娘了,就怕是胡嬸嬸,也不願領你去京城——看美男吧?”
“所以,橫豎你都做不成繡娘了,不如大大方方的將機會讓給三姐把。二姐,你看如何?”卿綰的語氣漸漸平和了一些,她看著桃花,微微一笑道。
卿綰這一番話直戳桃花死穴,桃花氣得兩頰通紅,偏偏又想不到任何主意來扭轉局勢。半響,她恨恨道:“算你狠!”
說罷,扔下繡布,一扭脖頸就走了。
三姐妹的比賽以鬱貞的勝利告終。
麵對這個差強人意的結果,胡氏倒也沒說什麼,很是爽快地給了無鹽氏五兩銀子。
卿綰靜靜地觀察著胡氏,這個濃妝豔服、舉止輕浮的女人,她知道胡氏中意的人是自己,想要帶去京城的人也是自己。
就是這點兒,讓她犯疑了。
做繡娘,最重要的不是手藝麼?
然而胡氏像是被自己現在的樣貌吸引了。
卿綰不免心生疑惑,想要再詳細問一下,胡氏已經和鬱貞約定好黃昏村頭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