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永遠的護住一個人,
最好的辦法是教她自己護住自己。
一
小二手裏拎著幾壺酒,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慢悠悠的往村子裏走去,今天是十羽和白水的兒子滿月舉行滿月酒的日子。她為了這頓滿月酒興奮了好些時候,所以早早的在酒館外頭張貼著,東主有事暫停營業。
十二月寒冬,周圍草木枯黃。昨晚上一場大雪鋪天蓋地而下。那枯黃的草葉早已被埋在了大雪背後。小二裹著厚厚的棉衣踩著冰渣子,小心翼翼的往大榕樹村趕去。白水與十羽隱居的那條村子名字倒是來得簡單,大榕樹村。因為村頭有棵大榕樹而出名。
十羽住在村子東頭,一進村就可以看到。在那棵大榕樹下有一間屋子。裏頭倒是人頭湧動。全部都是鄉裏鄉親的,裏裏外外的忙活著。
“韓嫂子,肉在廚房裏。”
“孩子他爹哪裏去了?”
“跟隔壁幾位叔伯殺豬去了。”
小二將幾壺酒往白水手上一送,便拿起了擺在桌子上的點心吃著。都是鄉裏人自己做的點心,味道還不錯。白水抱著還睡在繈褓中的娃娃到小二麵前“十羽說了一定要讓小二你瞧瞧。”
小二看著那肉嘟嘟的小臉,此時他正甜甜的睡著。虎頭帽子虎頭鞋子倒是襯著這孩子越發的虎頭虎腦了。“這小名不會就叫小虎吧?看這虎頭虎腦的。”
“孩子他爹說,小名叫虎子。”白水一臉幸福的說著。這時原本在外頭忙活的韓嫂子,端著一盆點心進屋倒是聽到了她們說到了孩子的名字。於是說道“虎子好啊,聽著就有生氣,虎頭虎腦,虎虎生威,到長大了,肯定是個大小夥子。”
白水在一旁陪著笑。小二輕輕的捏了捏他的小臉“等這小虎子長成大虎子的時候,我就請他喝酒。”
“喝你的酒可需要講故事的,虎子他爹就不大會說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隨了他爹,若是那樣的話,講故事可要講好久呢。”白水輕笑道。看著還在繈褓中的孩子,滿心滿眼的都是期待,是幸福。
“誰說他講啊,我可以講給他聽”小二看著一臉酣睡的小家夥,還這麼小,粉嫩粉嫩的,真是個好玩的家夥。
思慮間,小二抬頭望著門外那棵大榕樹,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喝了一口茶水“我出去逛逛,到吃飯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白水要顧著小的,又要看著大的,也知道小二是個閑不住的人。“你且去隨便逛逛,倘若有什麼好的故事聽到了,也可回來和我們說說。”
小二點點頭“一個故事一壺酒,猜猜你們得欠我多少酒錢。”
“……”
二
他腳下的地方,往前一步是萬丈懸崖。俯瞰山腳,山腰間雲霧繚繞,偶有飛鳥撲扇著翅膀奔向更遙遠的天際。
淮水鎮,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幾年前一別之後,再回首已是過路人。幾年前他還在有間酒館裏與一個女人把酒言歡。她是那間店的掌櫃。風情萬種,嘻笑怒罵間說著江湖萬事。可是當他想回去再尋故人時。有間酒館哪裏還有她的影子。留下來看店的是一位小二,一手毛筆杆子,一臉狡黠的姿態。她是個很喜歡講故事的人,也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故事聽多了,她就自己把那些故事記下來,弄了一個話本子。
他想,掌櫃的什麼時候回來呢?她去了什麼地方摘什麼果子?這世上僅有那麼幾個人可以與自己一起喝的酩酊大醉。那時候,她通常是抱著一壺酒在桃花樹下爛醉。有時候會抱著一個木頭墩子自言自語的說著這有她才懂的話語。
有時候坐在酒館裏,他飲一壺濁酒看著櫃台裏的小二咬著筆頭琢磨著下筆的樣子。他偶爾會想裏麵會不會有她掌櫃的故事?他突然想起那時候第一次見掌櫃的時候。
那時候她長劍橫掃,招招淩厲,如墨的青絲於風中亂舞。她笑著將長劍送入了那土匪的心口處。鮮紅血液四濺,轉身摟起被土匪綁來的孩子。
他看了那一劍斃命的土匪,淡淡道“你真不是一個好人。”
她雲淡風輕道“我不是一個好人,所以離我遠點。”說完抱著孩子交還到那一對父母手中。那父母對著她磕頭道謝,一口一個恩人。她伸手捏了捏那孩子胖胖的小臉“沒事了。”
他看著那一對夫婦千恩萬謝的下山後,她一臉淡漠的站在那屍體前。她轉身的時候太過於瀟灑,如一陣風。站在風後的他聽她清冷如佩環之聲響起“你是個好人就把他埋了吧。”
“去哪裏找你?”
“有間酒館。”
也是從那之後兩人才開始熟悉。才知道她愛釀酒,平常總是一副大隱隱於市的樣子。
有些人,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熟悉的,那種在茫茫人海中隻需一眼便覺認識一生的緣分。從來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是他們遇到了。
“一個人站在這種地方,不是想不開就是想跳崖。”小二晃悠晃悠著晃悠上了山頭,聽說在一個風景好的地方看風景,心情會不同。原本以為隻有她一人會來這,沒想到還有個先到的。她記得他——南宮煜。
“……”
小二撿個樹樁子坐下,仰頭看著高藍的天。枯幹的老樹,空空的枝丫向天。有時候世界的浩瀚就是你仰起頭的那一刻,那一刻所有的傷感似乎都可以清化為零。
“你來這裏幹什麼?”南宮煜問。
“你來幹什麼我就來幹什麼。”小二道。
三
錦瑟想,哥哥所做的都是為自己好的。盡管他唬著一張臉朝自己說道,你成熟點好不好。
這樣做有意思嗎?
沒想到我會有你這樣的一個妹妹。
她默默的蹲在薔薇花架下,捏著樹枝的手一橫一橫的在地上畫著。一筆一畫,極用力,但是卻看不出究竟畫的是什麼。薔薇花瓣一片片紛落下來。她的頭上肩上落滿了花瓣。眼淚還是會一搭一搭的跌落下來。肩頭一顫一顫的抖著。她隻是掉眼淚,卻聽不見一點哭聲。
南宮錦瑟,你長大了,不要一直像個小孩好嗎?
越想越亂,越亂越覺得委屈,越委屈哭的越厲害。這是哥哥第幾次凶自己了,她已經數不清了。她沉浸在那個悲傷的世界裏,一點也沒察覺到外麵正是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一顆顆的砸落下來。她還以為那是從自己眼眶中掉下來的眼淚。
南宮煜慢慢的走到她身邊,撐起一把油紙傘。“錦瑟,又哭了?”
聽聲音她猛的抬頭,兩手用力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前一刻還梨花帶雨的臉,這一刻立即笑容甜美。她仰頭“二哥。”
南宮煜俯下身,拭幹了她臉上未幹的淚。兩隻眼睛已經腫的如核桃一般。“錦瑟,又與大哥置氣了是嗎?”
“沒有。”錦瑟悶悶道。見是南宮煜就沒有之前那般強打起來的精神。這個二哥是好的。雖然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雖然他是嫡她是庶,但是南宮煜一直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沒有,那為何在淋雨?”南宮煜指指天。南宮錦瑟這才發覺原來是真的下雨了,不是自己的眼淚。“我……我一時間沒發覺。”
“回去吧,一會淋了雨生了病你哥哥可會替你擔心的。”
“哥哥此時正陪著長寧公主,他不會想起我的。”也是因為那個長寧公主,她才會挨了一頓罵。長寧公主心儀她哥哥南宮問天。這是眾所周知的。外麵都在傳,不久之後,南宮府就多了一個公主,那將會是她的嫂子吧。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不喜歡那個長寧公主。是她在馬場騎了哥哥的坐騎,還是在南宮府裏她可以逗的哥哥一笑。她有多漂亮,她說不清楚,隻是有時候看著那一張臉她會想,她是個連女人看見了都會喜歡的女人。今天早上,她早早的從宮裏出來,隨行而來的還有一行禦醫。因為哥哥受傷了,在回京的途中遇上了山匪,遭了暗算。她看著禦醫侍女忙進忙出的樣子,心裏揪著揪著的痛。所有人都瞞著她,以為她不知道哥哥受傷的真正原因。可是那天一牆之隔,她聽的一清二楚“問天,冰蓮生長在漠北極苦寒之地,且路途遙遠,一路上困難重重,倘若不是母後病重我也不會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