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中秋,月亮掛在天空,像一塊玉盤。
“亞子,”李克用在賬外進來,亞子迎出來,“亞子,我們那日在天階山下大雨耽誤了一天,今天晚上我們到不了都城,這屠叁鎮是都城外的一小鎮,目前我們離它最近,今晚我們在這樹林歇一晚,明日早些出發。”
“是,亞子出去查看四周。”亞子還是一如往常的畢恭畢敬。
“亞子,”李克用攔他道,“這次遲去,天子一定震怒,多少人等著殺我們,這回可是有名頭了,你要小心。”
“是。”亞子行一禮,隨李克用出去了。
李克用看著他遠去,默默歎氣,若不是在這亂世,才七歲的少年應該在後花園裏玩吧,他小小年紀就背負了如此多。
瀟園。
“小姐,你看你,平時不打扮,看不出什麼來,現在看看,多漂亮啊!”奶娘將一根翡翠釵子插在伶頭上。
這根翡翠釵子可是奶娘的嫁妝,奶娘沒有親人了,拿伶當親生女兒看待,連著最寶貝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伶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烏黑秀麗的長發盤起,插著綠得如同一潭秋水似的翡翠簪子,通靈透亮,皙白粉嫩的皮膚不用塗脂抹粉都顯得很可愛,不過伶確實沒錢買脂粉。淡若水的眉毛,再淺些就看不見了,水靈的大眼睛,放射出靈動的光,小小的嘴,還微微翹著,一身湖水綠的天蠶服,白華底的,也沒有其他掛飾了,不華貴,卻得體。
“恩,不錯,就這樣了,那我去找娘了。”伶在服飾上從來沒什麼意見,看得過去就行,耐著性子陪奶娘,一完,便迫不及待地躲開了。
君蘭在屋裏梳妝,遠遠聽見伶的叫聲,便到門口接她。
“伶兒,這麼快就好啦,真是一點兒也不愛漂亮。”君蘭笑著把伶帶進房,讓伶坐在一旁,自己開始整理。
“娘,你的頭發好長啊,平時你為了幹活都盤起來,真是可惜了。”伶又站起來,撫摸著君蘭的頭發,“我可以為娘梳頭嗎?”
君蘭笑著答應了,好好坐著,靜靜看著,小小的伶拿著木梳,從上往下梳著。
君蘭的腦海裏回憶起那個畫麵:年輕時,君蘭才十幾歲,她坐在窗邊,麵前是大大的梳妝台,喜娘站在身後,用木梳梳君蘭的頭發,一邊梳一邊道:“小姐啊,今日是你的吉日,這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君蘭羞澀的臉不敢抬起,隻是默默的笑著。
這自然不是嫁給雲老爺,還記得嫁給雲老爺那日,沒有喜娘,沒有賓客,甚至,連張燈結彩都免了,整個府裏冷冷清清的,喜服看起來那麼可笑,君蘭也不在意,也是默默坐在梳妝台邊。
門開了,是雲老爺進來了。
年輕的雲老爺還是很威武雄壯,長發披肩,頭上束了一條紅帶,連羽冠都被老夫人摘了,濃濃的眉毛平成“一”字,平日炯炯有神的目光暗淡了,隻剩下滿眼的羞愧。高挺的鼻梁,沒有胡子,一張冷峻的臉。
他走過來,什麼都沒說,拿起桌上的木梳,幫君蘭梳頭。他的力道很輕,這與他常年打刀的手不符。他低著頭,小小翼翼地說道:“君蘭,對不起。”
君蘭笑出聲來,看著他:“沒事兒,你知道我不在意的,我本就無心這個婚禮。”
他的頭又低下。
“娘,你在想什麼呢,頭發我梳好了。”伶搖了搖深思的君蘭,不解地望著她。
君蘭回過來,微微笑道:“沒什麼,那你隨奶娘先去大院,我隨後就來。”
“娘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呢?”
“娘還有事,你看你梳的這頭發,結打了多少個,我不得重新梳過啊。”君蘭笑著哄她,送伶去門口。
伶執著地找結,君蘭見奶娘趕來,忙叫道:“阿覃,快帶伶兒去吧。”
奶娘急忙帶走伶,讓君蘭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