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DIT 2
我敢斷定連一眨眼的空檔都沒有,但眼前的景象已經換成了另一個世界。
我的手臂治好,侵蝕身體的病痛也得到淨化,淋濕的肩膀已經全幹,製服外套硬得有點卡卡的。窗外有著並未摻雜紅色的陰天與運動場,以及——怪獸。
敷島本應打著赤腳,現在也穿著鞋子和襪子,站在我眼前。
我們被回溯到學校走廊。這該不會是……
麵臨熟悉的回溯與事態,讓我瞪大眼睛並開口問:
「你……被幹掉了嗎?」
她剛才說得那麼堅決,應該不會肯為了大家而自殺。
敷島也顯露出同樣的動搖,慢慢搖了搖頭說:
「不對,我沒死。我殺了那隻老鼠,這點千真萬確。」
敷島動了動握緊的右手,就像要舉起已經不在手上的菜刀。而我也看到了,巨大老鼠明明已經斃命。也不是我出了什麼差錯而死掉。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該不會,是我們弄錯了遊戲的過關條件?
「這是怎樣?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
看來連敷島都無法理解。這樣一來,我就非得自己思考不可。但我忽然想起,接關(Continue)畫麵似乎也不太對勁。是因為我們沒死,所以才沒去到接關畫麵嗎?取而代之的是CREDIT?
「剛才也沒看到提出是否接關的畫麵……這麼說來……」
敷島按住嘴唇,喃喃自語。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字樣的不同,並根據這一點,讓思考以快得目不暇給的速度運轉。我不插嘴,以免打擾她。
這時氣溫仍比照上次似的不斷上升,讓冷汗與另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汗水摻雜在一起,從皮膚上流過。這是下雨的征兆嗎?如果是,這次又會下起那種紅雨嗎?
我不打擾敷島,轉而負責監視橫在那裏的怪獸。就因為有這隻怪獸在,那些媒體記者肯定又會出現在四周。看看視野邊緣的體育館情形,也可以確定時間已經回溯。
下雨造成的災害已經重來,讓我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每次看到怪獸與老鼠所造成的災害,就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有責任,覺得都是我的錯。
會覺得要是自己做得高明點,是不是有些人本來可以不用死掉。
「既然我們這邊沒問題,會這樣就是對方那邊的因素。這樣想應該比較妥當。」
敷島把手從嘴唇上移開。對方的因素。由於繼怪獸之後,這個對手又有著不像人的外表,讓我不太能想像,但這是否表示對手也是曆經一定的過程才走到這一步?真要說起來,我們連那隻老鼠和怪獸是「遊戲」準備出來的敵人,還是「參加」遊戲的一方都完全不知情。
雖然我們自己也是一樣。
「多半是對方接關了。」
「接關?」
敷島的說法讓我瞪大了眼睛。她先輕輕點頭,然後操作手機:
「這次,也許是換我們站在『怪獸』的立場。」
她這句話讓我皺起眉頭,疑惑了一聲。她的意思是說,沒有任何壓倒性優勢的我們,要站在怪獸的立場,也就是『進攻』的那一方?不過那個鼠人的確也並未擁有壓倒性的體格或體能,說不定主辦者會覺得二對一算是我們有利。但這種判斷根本大錯特錯,我隻是個包袱啊。
隻是個跑出來吵吵鬧鬧的敷島身上的弱點。
但這麼說來,我們這邊又是什麼情形?要知道,怪獸可是輸了一次就沒戲唱了啊。如果敷島的預測正確,是否表示我們也是隻要死掉一次就玩完了?不,這種情形其實非常正常,但我還放不下前一局遊戲的玩法。少了這樣的保險措施,就是會覺得很不安。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因為要是我選擇死掉重來,說不定已經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哎呀,雨是紅色的呢。」
敷島抬頭看看天空,就像閑聊似的麵對這個事實。眼前的景象和她這種平靜的口吻一點都不搭調。敷島說得沒錯,從老鼠色的烏雲灑下的雨滴,在途中就染成紅色,落到地上。運動場上的媒體記者與其他大人也都開始喧嘩。
我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們最好去避難。現在根本不是用攝影機拍攝紅雨和陰天的時候了吧?但我怎麼想都不覺得我喊話他們就會聽。我沒有這種力量。
更重要的是,我怎麼想都不覺得敷島會允許我做出這種醒目的舉動。
仔細一看,有紅色的粒子從怪獸體內,穿透厚實的皮膚往上飄起。是在腹部附近。這表示鼠人就躲在那裏頭嗎?可是那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雨賦予附加價值的技能。對雨,我想想……例如把自身保有的細菌滲透進去的技能。要弄出可以要用來當感染源的粒子,大概也需要對提燈賦予特殊效力的技能吧。」
敷島一邊用手指在受到雨點拍打的窗戶上像寫字似的劃過,一邊開心地說話。
聽她用了技能這個字眼,讓我覺得有蹊蹺。她是單純講好玩的,還是……?
「我總覺得你的說法很奇怪,這豈不是等於……」
「嗯,沒錯。我認為對方也在用『技能』。」
敷島很幹脆地承認。紅色的雨點隔著一扇玻璃窗,在她的臉頰上彈跳。
對方也在用技能?鼠人會用手機?不,重點不在這裏。
「這是為什麼?」
好幾個疑問交會,並未經過整理就碰撞在一起。
我問得很含糊,沒想到敷島倒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誰知道呢……我看對方多半也是在同樣的規則下參加遊戲的吧。說不定,對手是其他星球上充滿智能的老鼠之類的。不管說是遙遠的星球、平行世界的地球,還是另一個次元的星球當中的觀測者都好,我覺得要怎麼解釋都行。反正遊戲根本不會說明對方的來曆。」
敷島一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表情,把可能性列舉出來之後,手掌往上一翻,擺出一副沒轍的姿勢。相信的確是不會有什麼說明,因為這種資訊在攻略遊戲的過程中也用不上。
就連下載到敷島手機上的APP,對技能以外的事項也都隻字未提。
就像動作遊戲的主角也不會跳來跳去地跳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可思議。我就感受到世界在逼我們擺出這樣的態度。
「也許就是不像怪獸那麼壓倒性地強勢,敵人也才可以接關。而且也有可能是像格鬥遊戲那樣,先贏兩場的一方獲勝。可是這些都不重要。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再度解決那隻巨大老鼠。要是試過幾次情形還是沒有變化,到時候再想別的方法。我們就照這個順序進行吧。」
她說話的方式像是在征求我的同意,卻又不讓我找到空檔說話。
「……那麼,就這麼辦。」
我對敷島提議的行動方針沒有異議,也沒另外想到什麼需要討論的事。
更重要的問題是有關那隻老鼠。
「它都不出來啊。」
我們一直注意怪獸的嘴,但老鼠始終不出現。這時紅雨正好停了。這紅雨之所以會無法持續,也許真的就如敷島的推測,是技能的使用上有限製。
但話說回來,那種紅雨隻要下過一次,就會發生類似運動場上那些大人倒地的慘狀。
低頭一看,就覺得胸口刺痛。如果知道會變成這樣,本來應該可以想點辦法,我卻什麼都不做,我對這樣的自己湧起一股厭惡。但到頭來,我還是完全無能為力,也並未采取行動。
「哼~它是打算堅守不出?說不定對手就是知道盡管生命有限,但還是可以重來幾次,剛才才會大膽進攻?然後它覺得已經掌握住敵人的情形,所以這次改采別的計劃。」
敷島用很快的速度邊說邊推理。所謂堅守不出,是指它打算把自己關在怪獸體內,不斷降下紅雨?考慮到紅雨的效果,我想這的確是最有效的運用方法,也就是對我們而言最為棘手……然後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就表示這個鼠人也留下了「上次」的記憶?看來這個敵人的定位和怪獸完全不一樣。
「……………………」
要是我們幹脆跑出紅雨的有效範圍,會演變成什麼情形?以學校為中心的這一帶會變成死屍城,但可以保證我們的安全。等鼠人注意到我們沒死而從怪獸體內跑出來,再把它解決掉就可以了……不對,可是,這樣不是會把學校裏的學生全都害死嗎?
當然,我朋友和山崎也都包括在內,而我和敷島的雙親也不能說就安全無虞。
不能打長期抗戰啊。
「在怪獸身上點火,說不定就會跑出來。」
「這我實在沒辦法讚成啊。」
燃燒未知的生物,未免有點太輕率了吧?我們根本不知道它體內有著什麼樣的細菌。從這個角度來看,鑽進那隻怪獸嘴裏去找老鼠也是令人遲疑的選擇。而且還有更糟糕的想像,就是一鑽進嘴裏,怪獸就突然有了動作,讓我們跌進胃裏而被溶解,這也有可能。我們完全不知道那隻怪獸處在什麼樣的狀態下。
「那麼,果然還是隻剩下我們也鑽進怪獸體內這條路了?」
「嗯……」
「也不能讓紅雨一直下個不停吧?就你的觀點而言。」
敷島用口氣表達她倒是不在乎。
「畢竟,說不定連家人也會受害啊。」
「是啊,那可糟了呢。」
她甚至懶得掩飾死板的語氣。
「敷島你呢?你哥就先不說,你父母呢?」
「的確也有這麼回事呢。」
她用這種令人聽不太懂的話模糊焦點。不管有什麼內情,看樣子她並不喜歡談到這個。說不定敷島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要保護的事物。這該怎麼說呢,總覺得從攻略這個遊戲的角度來看,這也可以算是一種才能。
不過我、周遭的人們以及敷島自己是否希望這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覺得藤同學很了不起,能夠顧慮四周的人們。」
「這是在挖苦我嗎?」
「純粹是在誇你。」
敷島朝我伸出手,像是要邀我過去:
「約瑟夫·藤同學,我覺得你現在開始立誌當聖戰士,並不會太遲。」
「這名字裏麵摻了另一個人啊。」
如果我真的叫那種名字,大概真的能夠立誌去當聖戰士,但我是艾利沙……一個我沒辦法喜歡的名字。
「敷島,你喜歡自己的名字嗎?」
「我沒想過喜不喜歡。」
這真令人羨慕。名字這種東西,本來就應該自然而然,毫無窒礙地在血肉中運行。
在這個精神壓力過多的世界裏,光是少掉一個製造壓力的因素,就是比較有利。
「可是,我討厭那東西叫我的名字。」
「那東西……是說你哥哥啊?」
「那東西大概也複活了吧,真的是命很硬。」
她顯得由衷遺憾。這種嫌惡感強烈到讓我覺得,要不是有我這個共有記憶的人,她多半已經在殺死目標時順便殺了他。實際上也是如此。上次她用來殺害鼠人的方法,就是有點拐彎抹角,像是故意要害她的哥哥受害……冷靜下來一想,就覺得那招根本就是拿我當誘餌,釣起了這隻巨大老鼠啊。我想抗議,但如今也太遲了,所以裝作沒注意到。
「要是不想點辦法,校舍遲早也會崩塌。」
這種紅雨對無機物的效果不像對生物那麼急遽,但仍會慢慢侵蝕。要是陷入雨點變大的事態,難保不會變成不容我們旁觀的狀況。校舍被淋得就像受到海藻或紅潮(注:優養化現象的一種)侵蝕似的,紅色的斑紋越來越明顯,讓我產生了危機感。在這樣的情形下,雨聲靜靜地在走廊上來來去去,我們也隻是站在窗邊不動,實在很不可思議。
這讓我差點忘了上次我們用刀械搏鬥,弄得滿身是血的情形。
「對了……」
那種玉蟲色蜥蜴,這次都沒出現啊。
說不定是被這雨整慘了。畢竟雨水一視同仁,不會隻避開蜥蜴,這種情形也很有可能發生。也不知道蜥蜴與老鼠會不會把彼此認知為自己人,而且說不定現在這些蜥蜴已經在校舍外麵奄奄一息。它們不來攪局,的確是好辦事得多,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但既然不限於蜥蜴,人類也同樣受到災害,就不能隻是袖手旁觀。
能理解這場雨的原因,而且有機會透過行動帶來解決的,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如果是待在肚子的部分,那麼也可以從體外進行攻擊。幹脆就這麼解決掉,也能把它逼出來。總之得采取行動才行。」
敷島盯上了升起紅色粒子的腹部,摩娑著下巴。她是打算拿長槍去戳怪獸的肚子嗎?我總覺得怪獸的皮膚非常強韌,想像不出刺穿的情形。而且她又要去哪裏弄來長槍之類的東西?我們學校的田徑隊又和標槍項目無緣。
「那我就去試試看,你在這裏等我。」
我還在煩惱這些沒有建設性的問題,敷島便已經展開行動。她和上次一樣,吩咐我在原地等待。我們的關係就像寵物與飼主,卻又覺得這樣還算是比較有關連,比較好的關係。因為現在的我就隻是敷島的包袱。
「要是建築物有要倒塌的跡象,你可要記得跑掉。隻要去到鞋櫃間,我就會去接你。」
「……知道了。」
總覺得我們就好像是來幼稚園接送的母親和小孩。
敷島打算獨自做什麼呢?在紅雨中仍然可以行動的就隻有敷島,所以才會像叫寵物坐下一樣要我乖乖待在這裏,但我還是覺得不能釋懷。我待在這裏,真的好嗎?
等看不見敷島後,我也仍然頻頻踱步,沉吟思索。不滿就像淡淡的霧氣一樣從口中泄出。原因多半是我這次不同於上次,仍然處在健康狀態。有種燃燒不完全的感覺。但亂點火貿然跑出去,實在也不太對。
畢竟這次死掉是否可以重來還是未知數。CREDIT字樣讓我想到大型電玩,但我方也並未確定是否已經投了代幣進去。這樣看來,敷島不讓無力的我行動,這個判斷很正確……這我明白,但明白歸明白……
敷島擁有並未對我說明的神奇力量,就是把鞋子插進鼠人頭上的那種力量。對鞋子賦予足以貫穿牆壁的動能,這點非同小可。她是打算用那種力量搞定嗎?這樣一來……我待在這裏就會變成正確的選擇。
敷島從鞋櫃間跑出來,在運動場上現身。她連傘也不撐,孤身走在紅雨之中,模樣簡直像是掌控這場雨的主人。一頭淋濕的黑發更加深了這種印象。
對於倒在運動場上的那些大人和還留在場上的屍體,敷島連看都不看一眼,繞到怪獸背麵去。接著,她手放上怪獸背上大量突起物當中的一根,從最底部抱住整根尖角,腳放到怪獸背上,然後全身躍動,扭轉身體折了下來。看在旁人眼裏,會覺得她展現了怪物般的臂力,但想來多半是她早就挑準了受到怪獸倒地衝擊而已經折斷的一根。雖然即使是這樣,畫麵還是很驚人,連折斷的聲響都以幻聽的方式在我腦中重現。
敷島雙手抱住折下來的尖角,腳步踉蹌地繞到腹部前方,似乎是打算用這根角刺進腹部。然而要把隻有用那種姿勢才抱得起來的東西挺在腋下往前衝刺,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有辦法用那種神奇力量發射出去嗎?我實在很難相信這個壞心眼的遊戲,會準備這麼威力強大又萬能的技能給玩家使用。
我的擔憂沒錯,敷島的動作就在這時停了下來。她低頭看著放到地上的尖角,在周圍繞了好幾圈。看來技能也無法直接對這根尖角發揮作用。我隱約想到,多半是因為太大了。
敷島摸了摸尖角表層,然後一拳打在上麵。但這拳連一道裂痕都沒打出來,結果反而是敷島自己跳了起來。她甩著手臂腫起的右手,蹦蹦跳跳地像是要轉移自己對疼痛的注意力。看來即使敷島擁有神奇的力量,要靠力氣硬拚還是有極限。
「……………………」
敷島的手紅紅的。
我看著這景象,覺得看不下去,心想自己應該在這裏旁觀嗎?
無能的人即使拚命行動,也許還是隻會扯部分有能人士的後腿。但這是因為期望太高,因為不甘於做出合乎自己斤兩的表現。就像食物鏈確實是從極小無比的生物開始,我即使淪為渺小的存在,還是應該要有著某種價值觀。
我當不了敷島期望的救世主。
正因為這樣,我更是非得竭盡全力行動不可。
現在就是我該行動的時候。我左右張望,跑向右側,也就是教室的方向。我從洗手台前麵跑過,衝進正麵的教室。教室裏當然一個人也沒有,教科書與紙筆都丟在桌上並未收起。在陰天的昏暗光線襯托下,仿佛整個空間都失去了時間與色彩。
不知道把這種種東西留在這間教室裏的家夥當中,有幾個人已經被怪獸踩扁,再也沒辦法回來?盡管我也有一部分的責任,卻連死了幾個人都沒掌握住。相信敷島也一樣。可是,我們還是非得繼續行動不可。
今天也是從一大早就一直放晴,就不知道有沒有誰會在教室裏常備雨衣?撐傘會占掉一隻手。隻要穿上好幾件雨衣,看準沒下紅雨的時候衝出去,應該支撐得住幾分鍾……這是我的估計。雖然我實在不願意去想像,在這種濕度下穿這麼厚衣物的情形,但除此之外也別無其他方法可以因應。為了進行這個方法,我不惜犯下翻找同班同學置物櫃與書包的行為。要是有旁人看到,就算會罵我是趁火打劫也不奇怪。
我姑且還是從男生的東西開始找。要是湊不到我要的東西,我是打算連女生的書包也要去翻。我沒有絲毫愧疚。現在我滿心隻想趕快去到敷島身邊。
「……富~吉~?」
光聽稱呼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讓我手忙腳亂地起身,同時回頭看去。
這人當然是山崎。由於連腳步聲都沒聽見,聲息也很稀薄,讓我完全沒注意到她接近。山崎靠在教室門口站著,以不安的表情窺看我。
我丟下手上的書包,眼神亂飄。為什麼山崎……會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了?呃,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對待在教室的女生問說你怎麼待在這種地方,實在也很奇怪,但我方寸大亂,說話還破音。相信不管怎麼聽,都會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嫌疑。但有件事讓我更放心不下,那就是山崎身上是濕的。想到她是淋到雨才會這樣,轉頭一看,確定下的是紅雨後,我跑向山崎。我一跑過去,山崎的身體就搖搖晃晃地往旁一倒。
「你怎麼這麼傻?」
我幫山崎拍掉頭發與肩膀上的雨滴,同時觀察她的臉色。山崎和我一樣,外露的臉孔和手臂都已經紅腫。我朝自己直接碰過這雨水的手掌一瞥,但立刻又為了拍掉山崎身上的水氣而行動。山崎似乎下半身使不上力,癱軟地就要倒下,我扶住她的肩膀,慢慢蹲下。山崎慵懶的眼睛轉向我。她往常快活而精力充沛的模樣已經不見蹤影。我把披到山崎眼睛上的瀏海撥開,山崎就動了動淋濕的嘴唇,小聲說:
「富~吉~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就是在找雨衣,為了出去外麵。」
我明知山崎不是在問這個,但還是裝傻。
「怪獸來的時候……你……不是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嗎?」
我想不到說什麼話比較適切,反倒是山崎以摻雜著不解的態度而發問的說法比較精準。我的確知道很多事,雖然很多事情我都無能為力。
「……山崎,你為什麼跑來這裏?」
「因為富~吉~你人不在體育館。」
她多半就是想到這些。包括解決怪獸時,我帶山崎來到這裏的那件事在內,才會來這裏找我。就結果而言,因此弄得讓山崎淋到紅雨。我為運氣不好而歎氣,覺得怎麼事情全都往不好的方向發展。我感覺到一種不好的趨勢,不隻是自己,比較像是整體都漸漸沉入淤積的水底。而我覺得製造出這種趨勢的……就是我和敷島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