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三省道:“如何對藍大俠說明?”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餘兄不妨勸他不要赴約。”
餘三省道:“如是藍大俠堅持不充呢?”
方秀梅道:“那就隻好讓他去了,我想血應手門中人決不會留難於他,如若餘兄肯隨同前往,那是最好不過了。”餘三省:“在下看看是否能夠說服藍大俠,不讓他趕去赴約。”
起身向外行去。
方秀梅道:“小妹也該去瞧瞧藍姑娘了。”
張伯鬆站起身子,道:“周振方和商玉朗的事,老夫一力承擔,兩位不用再費心了。”
緊隨餘三省身後,出室而去。
方秀梅目睹兩人去後,也起身離房,但卻並未去看藍家風,卻轉向望江樓行去。
這時,大約望江樓上,又來了不少佳賓,老管家家藍福正匆匆由望江樓奔行而下。
方秀梅加快腳迎了上去,道:“老管家,又來了些什麼人?”
口中說話,兩道目光卻極快的掃掠了藍福雙足一眼。
藍福道:“方姑娘樓上坐吧,來的人都是我家老主人的好友,神行追風萬子常萬老爺子,一輪明月梁拱北梁大爺,還有一向不喜言笑的茅山閑人君不語君大爺…”
語聲微微一停頓,接道:“這些人方姑娘都很熟吧?”
方秀梅點點頭笑道:“我都認識。”
藍福道:“姑娘請上樓吧!奴還得到門口招呼,接待別的客人。”
閃身讓開去路,匆匆而去。
方秀梅回顧藍福的背影,目光盯注在他一雙黑靴之上。
直待籃福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方秀梅才緩緩登上望江樓。
隻見臨江一方窗口處,一張方桌上,坐著神行追風萬子常,一輪明月梁拱北,兩人正自高談闊論,茅山閑人君不語,卻手執著茶杯,靜靜的坐在一側,聽著兩人談話。
方秀梅緊行幾步,說道:“萬兄、梁兄,久違了!”
萬子常回目一顧方秀梅,笑道:“喝!方姑娘,聽說你遠遊邊陲,此行愉快吧!”
方秀梅伸手拖過一把木椅,緩緩坐下,笑道:“長了不少見聞。”
轉顧著茅山閑人君不語,頷首接道:“君兄好麼。”
君不語舉一舉手中茶杯,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方秀梅的問訊。
在江南武林道上,這位很少講話的茅山閑人,可算是很平凡的人物,又極特殊的人物。
他雖然很少說話,但態度謙和,和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能融洽相處,他很少開口,自無飛長流短的是非,除了偶爾在江湖上出現一下之外,大部份時間,都在茅山伴雲小築中讀書自娛。
他淡薄名利,極少和武林同道衝突,除了藍大快救過他一次幾乎未再聽人說過,他和人有過衝突,但藍大俠幫他之事,也隻止步於傳說,藍大使絕口不提,別人也沒有見過,但自藍大俠留居鎮江之後,每年的壽誕,他大都趕來祝壽,很少缺席,但總是前一天趕到,壽誕一過,第二天就獨自離去。
他相識滿天下,卻絕少和人搭訕,他一向不喜言笑的xìng格,早已傳揚江湖,他又極少和人衝突,因此,人人都對他有著一份特殊的諒解。
看上去,他是那麼的平凡,但他也是一團謎。無人知曉他的武功如何?也無人知曉他胸羅的才能如何?
善於集人隱密的餘三省,對他也不過略知一二,隻知他胸藏甚豐,隻不過不喜炫耀示人。
但見萬子常一拂胸前花白長髯,笑道:“君兄,咱們相識十幾年了,兄弟卻從未聽過君兄論述江湖事物,今rì兄弟向君兄請教一事。”
君不語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兄弟孤陋寡聞,所知不多,實無高論語人。”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兄事跡,江湖上甚少傳聞,兄弟也無從問起,唯一可問的,就是君兄和藍大俠之間一段情義,如何結成,不知君見可否見告?”
君不語微一沉吟,笑道:“萬見見著藍大俠之時,再請問藍大俠吧!兄弟口齒拙笨,不知該如何談起。”
萬子常哈哈一笑,道:“君兄既是堅持不說,兄弟倒也是不便相強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也不再答話。萬子常的xìng格,剛好和君不語大相逢庭,豪情萬丈,最喜言笑,目光又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幾時到的?”
文秀梅道:“比三位早了一rì。”
萬子常道:“聽那老管家說,周總鏢頭最先到此,方姑娘見過麼?”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江風吹起的散發道:“見過了。”
萬子常突然揚起雙手互擊一掌,道:“樓上那位當值?”
一個青衣童子,急急由樓外奔人,道:“小的當值。”
萬子常道:“告訴藍福,要他請周振方來,我們先喝兩盅。”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小的領命。”
方秀梅急急接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那青衣童子茫然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萬子常濃盾聳揚,虎目一瞪,造:“方姑娘,這是何意?”
方秀梅笑道:“據小妹所知,那周總鏢頭病倒了。”
萬子常一怔,道:“什麼病。”
方秀梅道:“周總鏢頭事務繁忙,席不暖暇,匆匆趕來,大概中暑了。”
萬子常道:“晦!他早來兩三天,盡可從客趕路,急個什麼勁呢?”
一輪明月梁拱北皺皺眉頭,接道:“周振方內功jīng湛,怎會中暑病倒呢?”
萬子常道:“是啊,以他武功成就,寒暑似是不足為虐,定然是躲在房中偷懶,不行,非得找他來喝兩盅不可。’”
方秀梅道:“小妹剛剛探視過周總鏢頭的病情來此,確然是病倒了一。”’話聲微微一頓,接道:“周總鏢頭鴻圖大展,又辦了兩家分號,放眼江南,已是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了,事務之忙,自在意中,人麼!終究是血肉之軀,太過勞累了,豈有不病之理!”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有這等,兄弟倒得去探視一下了。”
方秀梅道:“他剛剛睡好,萬兄要去麼,晚一會再去不遲。”
她不願使周振方受傷之事,宣揚開去,故意設詞攔阻。
萬子常點點頭道:“既是如此,下牛再去看他不遲。”
這當兒,老管家藍福,又帶著兩個人,登上了望江樓。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小妹一向言出如刀,所以人緣很壞,似乎是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小妹,但不知君兄對小妹的印象如何?”
君不語道:“在下對姑娘談不上印象,隻能說看法如何?”
方秀梅道:“就算是看法吧,那你對小妹看法怎樣?”
君不語道:“兄弟一向不願論長道短…”
方秀梅道:“我知道,小妹是誠心領教。”
君不語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在下評論,區區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姑娘的為人並非孤僻自賞,不肯合群,而是有一點情才做物,不屑與人為伍罷了。”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這評論未免對小妹太過捧場了吧!”
君不語道:“在下是就事而論,說不上捧場,隻能說對與不對。”
方秀梅臉sè一整,緩緩說道:“小妹對君兄也有幾句評語,不知君兄是否願聽了。”
君不語搖搖頭,道:“君某一向是笑罵由人,姑娘說與不說,對君某都是一樣。”
方秀梅道:“我早知道君兄大智若愚,但想不到君兄還有這等任人笑罵的修養。”
君不語望了方秀梅一眼搖搖頭,道:“方姑娘不要把我估計的太高了。”
轉目遙望著窗外的滔滔江流。
方秀梅低聲說道:“君兄,如果隻是江湖上兩個人的恩怨,雞毛蒜皮的小事,小妹也不敢向君兄求助……”
隻聽君不語低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方秀梅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閑人並非閑,君兄不用再欺我了。”
君不語陡然回過頭來,望了方秀梅一眼,道:“你為何定要拖著我呢?”
方秀梅道。“別人恩怨是非,你可以不管,但藍大俠的,你難道也忍心不問?”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姑娘看那無盡江流,千百年來,何曾有片刻停息。”
方秀梅道:“我明白,江湖上恩怨,也有若那無盡江流。”
君不語道:“姑娘果是聰明人,但一人是非,隻怕再難拔足。”
方秀梅道:“人生數十年,有若浮雲流星,茅山上野鶴幾許,能為人間留聲名?”
君不語淡淡一笑,道:“嗯!你想說服我?”
方秀梅道:“你既未逃塵避世,就不該坐視不問,何況藍大快又是你救命恩人。”
君不語端起案上茶杯,大大的喝一口,道:“姑娘要在下如何?”
方秀梅道:“我和餘三省已然盡了全力,但仍然霧中看花君不語接道:“你要我全身皆人是非圈麼?“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倒不敢妄求,但望君兄能從暗中相助。”
君不語臉上神情變化不定,顯然,他內心之中,也正有著劇烈的衝突。“
方秀梅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君不語的臉上,低聲接道:“目下情勢嚴重,已非小妹和餘見智力能夠對付!……”
隻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進來,打斷了方秀梅未完之言,道:“方姊姊,久違了。”
方秀梅轉眼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青衣,肩上搭著披風的女子,笑意盈盈的,站在望江樓大門口處。
來人,正是以暗器馳名江湖的千手仙姬祝小鳳。
方秀梅站起身子,道:“原來小鳳妹妹,聽說你成了親,新姑爺呢,沒有一起來麼?”
祝小風搖搖頭道:“不說也罷,小妹這次是yīn溝裏翻船,栽到家了。”
方秀梅任了一怔,道:“怎麼回事?”
祝小鳳快步行了進來,自行落坐,望君不語一眼,道:“唉!
咱們以後再談吧!
方秀梅心中雖然疑雲重重,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君不語站起身子,對祝小鳳微一頷首,緩步離開了望江樓。
方秀梅心中大急,叫道:“君兄!”快步追了上去。
君不語回頭一笑,道:“來rì方長,咱們以後再談吧!
不再理會方秀梅,緩步而去。
祝小鳳冷笑一聲,道:“方姊姊,別理他了,這人不知自己有多大能耐,傲氣淩人,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方秀梅道:“君不語為人一向謙和,怎的會開罪了你?”
祝小鳳道:“其人不通情理之極,又沒骨氣,前年小妹路經茅山,特地到‘半雲小築’中去看他,但他那付愛理不理的態度,氣得我差一點暈了過去,恨不得讓他試試我暗器的利害。”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和他動手了?”
祝小鳳道:“手倒沒有動,但我狠狠的罵他幾句,想不到他竟微笑以對,他不肯還口,小妹倒也不便出手,隻好恨恨而去,你說他是不是既不通情理,又沒有骨氣呢?”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也許你說的對,不過,姊姊的看法,和你稍有不同。”
祝小鳳道:“怎麼?你覺著那君不語是一個很好的人麼?”
方秀梅道:“至少他不是壞人,和那些終rì在名利中爭逐的人,高明多了。”
祝小鳳沉吟了一陣,道:“姊姊這麼一說,小妹倒也覺著有理。”
方秀梅正待接口,瞥見餘三省匆匆行上了望江樓。
方秀梅目睹他匆忙神情,心知必有事故,心中大為震驚,但他仍然保持著勉強的鎮靜,緩緩說道:“有事麼?”
餘三省目光一掠祝小鳳,輕輕咳了一聲,道:“沒有事。”
目光轉到祝小鳳的臉上,接道:“祝姑娘幾時到的?”
祝小鳳道:“剛到不久。”
目光左右轉動,望望方秀梅,又望望餘三省,道:“你們有事情怕我知道?”
餘三省道:“沒有的事,祝姑娘太多心了。”
祝小鳳微微一笑,道:“人人都說我直腸子,一向說話不轉彎,但我並不是很傻啊!”
方秀梅道:“那個說妹妹傻,你本來很聰明嘛。”
祝小鳳笑道:“姊姊誇獎了,小妹如是真聰明,我就該出去溜溜。”
言笑中舉步向外行去。
方秀梅低聲說道:“有什麼變化?”
餘三省道:“很出人意外,藍大俠突然決定不去赴約了。”
方秀梅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餘三省道:“我想不透,本來,我要說服他,不讓他赴約,但他忽然間自動不去了,反倒使我有些奇怪的感覺,因此,我反而勸他趕去赴約,借機查看一下那血手門的實力。”
方秀梅道:“藍大俠怎麼說?”
餘三省道:“出人意外的是,藍大俠堅持不肯去,他說血手門的實力如何,已成事實,查看亦是無用。”
方秀梅一皺眉頭,道:“驟聽起來,事情很平談,但如仔細一想,這其間隻怕大有文章。”
餘三省道:“不錯,在上驟聽之下,也未放在心上,但想了一陣,卻感到情形不對,因此,我很留心觀察藍大俠的神情。”
方秀梅道:“他的神情如何?”
餘三省道:“一片鎮靜,似乎是有恃無恐一般。”
方秀梅長長籲一口氣,道:“真把我搞昏頭了,難道藍府中又有了變化麼?”
餘三省苦笑一下,道:“在下也有些茫然無措,也許是咱們碰上了智略大高的人,處處使咱們無法招架。”
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目下唯一的辦法,就再勞駕一次方秀梅道:“要我再去看看藍姑娘?“
餘三省道:“不錯,也許可從她口中探得一些內情。”兩人談話之間,隻見君不語緩步行上了望江樓。
他臉上仍然掛著慣有微笑,神情間一片悠閑。“
餘三省急步迎了上去,道:“君兄,這件事,你不能不管了。”
方秀梅道:“我一生遇上了無數複雜難解之事,但卻從沒這一次變化奇幻,我和餘兄,都已經傾盡了最大的智力,但事情卻越變越使人無法預測,無法捉摸。”
君不語望望兩人,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餘三省道:“我們這般相求,難道你仍然要袖手旁觀麼?”
君不語望著窗外江流,道:“二位一定要把我拖下水麼?”
餘三省道:“別人的事,你可以坐視不問,但藍大俠是你心中確一敬服的人,你如袖手不問,豈不太過寡情麼?”
君不語沉吟了良久,道:“現在,你們遇上了什麼難題?”
餘三省道:“藍大俠…”
藍大俠三個字似乎是提高了君不語的興趣,隻見他眉頭一聳,道:“藍大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