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見一個灰衣中年人,牽著兩匹健馬,恭候門外。
王修一躍上馬,接過馬韁,一加勁,健馬驟發,潑刺刺衝出叢林。
隻聽蹄聲得得,青萍子緊追了上來,道:“王兄,這位藍姑娘,要想殺死江少俠的用心,似是極為堅決。”
王修道:“嗯,她這些rì子中,一直遵照她母親的遺書行事,無往不利,使她對母親近於瘋狂的信仰,不自覺間,受了她母親遺書的毒害。”
青萍子道:“貧道想不明白,那藍夫人如何能留下那樣長的一封遺書,道盡了武林中事?”
王修道:“藍家鳳不是說過?她母親遺書,有如扣結的連環,一個銜接一個,你解開了一個環節,立時被套入第二個環節之中,如若藍家鳳解不出第一個環節,她就進不了第二個環節中去。”
青萍子道:“我明白了,藍夫人把這些事。分成了很多段,必要一段一段的深入進去……”
王修接道:“對!藍夫人在她女兒身上,藏了一個保命之策,然後是逃走的方法;等她逃到了指定的地點,發現了另一個引她進入新天地的錦囊,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把她引入巫山派中。”
青萍子道:“唉!這麼看來,那藍夫人的確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安排這些事,而且要環環相接,絲絲人扣,實非易事。”
王修道:“驟聽起來很困難,但仔細想起來,隻要是善於思索的人,作起來並非難事,如若咱們想了數十年,也許比她安排的更好。”
青萍子沉吟了一陣,道:“王兄,目下江湖上有了藍家風領導這一股力量,不知對武林大局有何影響?”
王修道:“天道教的力量,驟看起來,十分強大,但他全憑藥物和一種特殊的武功手法,控製著屬下,為他效命。藍夫人安排藏於巫山派的人手,所學所練的武功,都針對藍天義的天道教而發,自然是一股最為強大的力量。目下,咱們不知道那巫山派中,有好多人手,無法估計他的力量,但決不會太弱就是。”
青萍子道:“這麼說來,目下武林,是一片更為紛亂的局麵了?”
王修道:“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大jiān梟雄人物,妄想成為武林中的霸主,但卻從未有一人真正的如願以償。藍天義雖有丹書、魔令,但看來也難成功。至於目下武林形勢,看起來更為紛亂,其實正在孕育著一種新的力量,這種力量,和藍天義那股龐大的力量,形成了衝突,這是一個大動亂,一個慘烈的搏殺年代。”
青萍子道:“這形勢對武林中正邪消長是有益呢?還是有害!
王修道:“這個很難作論斷。不過,不管崛起的力量如何強大,但和藍天義那一股強大的力量衝突之後,必然會元氣大傷。隻要咱們能掌握住形勢,就可以重振武林正義的力量。”
青萍子道:“現在,咱們應該如何呢?”
王修道:“去找江曉峰。”
青萍子道:“找江曉峰幹什麼?”
王修道:“目下的局勢已很明朗,藍家風率領的巫山派高手,是一股力量,咱們要幫助江曉峰聚成另一股力量。”
青萍子道:“貧道有些不解,以藍家鳳和江曉峰為主形成了兩股力量,那豈不是分散了實力?為什麼不把這兩股力量合二為一?”
王修搖搖頭,笑道:“合不起來,藍家風一心想殺了江曉峰,如何能合得起來呢?再說,就武林形勢而言,分成兩股力量,反可引起一種強烈的競爭之心。”
青萍子看那王修的神sè十分輕鬆,不禁暗暗一皺眉頭,道:“貧道卻有一個顧慮,不知王兄是否想到?”
王修道:“你可是擔憂那江曉峰和藍家風先起衝突麼?”
青萍子道:“不錯。聽那藍家鳳的談話,似乎殺死江曉峰的用心,還要強過對付藍天義,如若這兩股力量一旦觸接,豈不是要先鬥個自相殘殺?”
王修道:“殺死江曉峰,並不是藍家鳳的本意。”
青萍子道:“貧道一向敬服王兄判事之能,但那殺害江曉峰之言,出自藍家風之口,難道還會是假的?”
王修道:“那不是藍家風的本意,隻是受了她亡母遺命的影響,其實江曉峰數度救她之命,她心中豈有不感激的道理!”
青萍子道:“所以,貧道才覺著事態嚴重。”
王修道:“不要緊。她內心並沒有非殺江曉峰不可的決心,隻不過因為她母親的留書,才使她節節順利,使她不自覺地對母親生出了狂熱的敬仰。等她遇上了幾番挫折之後,這使狂熱消退一些,就不會再存此想了。”
青萍子道:“也許王兄推論不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隻有一事,貧道還有些想不明白。”
王修道:“什麼?”
青萍子道:“那藍家鳳有巫山派中之人,為她效命,江曉峰卻是孤獨一人……”
王修接道:“道兄,你和我都是江曉峰的助拳人手。”
青萍子道:“王兄神機妙算,自然對江曉峰有所幫助,貧道隻怕是難有大用。”
王修微微一笑,道:“道兄,不要妄自非薄,巫山一群隱豪,武功也許強過咱們,但他們的江湖閱曆,決然無法和咱們相比……”
談話之間,突聞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了過來。
王修突然一帶馬韁,健馬疾快衝入了道旁一片林木之中。
青萍子緊隨在王修的身後,衝入林中。
王修一躍下馬,回手一掌,擊在馬頭上。
那健馬搖搖頭,倒掉在地上。
青萍子依樣畫葫蘆,暗運內力,也在馬頭上擊了一掌。健馬倒斃地上。
王修低聲道:“道兄,把死馬推入草叢之中。”
兩人同時動手,把兩匹死馬,推入草叢之中。
就是這一陣工夫,急速的馬蹄聲已疾奔而至。
星光微弱,夜sè幽暗,王修和青萍子又隱入草叢之中,來人也未曾想到這時道旁有人,是以未曾發覺。
但王修和青萍子,卻是把來人瞧的極是清楚。
隻見二十四匹疾奔健馬,馬上人個個身佩兵刃,身著黑sè勁裝。
當先一人,正是天道教的總護法藍福。
健馬奔行急忙,蕩起了滾滾煙塵,流星飛矢般,衝了過去。
片刻間,蹤跡消失,蹄聲漸遠。
王修輕輕歎息一聲,道:“來的好快。”
青萍子搖搖頭,黯然一歎,道:“王兄,可瞧清楚來人了麼?”
王修道:“塵煙蔽目,夜sè幽暗,在下隻瞧出了那位領隊是藍天義第一位心腹藍福。”
青萍子道:“貧道瞧出了另外兩個人。”
王修若有所悟的道:“是貴派中人?”
青萍子道:“不錯,貧道瞧出人群之中,我兩位師兄都在其中。”
王修道:“那兩位?”
青萍子道:“除了掌門人,二師兄巢南子、三師兄浮生子都在其中,其餘之人,貧道未看清楚,但約略一眼間,有不少本門中的弟子。”
王修沉吟了一陣,問道:“貴派的掌門人不在其中麼?”
青萍子道:“敝掌門人如在其中,貧道定可認出,除非他經過了改扮,但想來不致如此,大約是被那藍天義留作人質了。”
王修長籲一口氣,道:“他們已得到了藍家風的消息,所以,由藍福率領人手趕來。”
青萍子道:“王兄,咱們應該如何?”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咱們回去瞧瞧,一則可見識一下藍夫人安排息隱巫山群豪的實力,也可看看藍家鳳到底和天道教中人的關係如何。不過……”
青萍子接道:“不過什麼?”
王修道:“照在下的看法,這很可能是第一批趕來的人手,如若藍天義存心對付藍家鳳,必然會遣派援手,隨後趕到,咱們如要回去,舉動間應該要小心一些才是。”
青萍子道:“貧道了解王兄的用心,不過,貧道希望王兄答允,在可能範圍內,設法救出我兩位師兄。”
王修神情肅然地道:“好,但道兄不可莽撞出手,須知咱們行蹤一暴露,就很難有脫身的機會。”
青萍子黯然說道:“我明白,整個江湖的安危,比我私人的情誼重要。”
王修道:“好!咱們追上去吧!”
兩人帶好了兵刃,縱身躍出草叢。
這當兒,突由來路之上,飛過來一條人影。
那人影來的太快,兩人再想退入草絲中時,已自無及。
王修低聲說道:“殺了他。”
一側身,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幾乎在同時,青萍子也長劍出鞘。
那人顯然無法在一刹那間收住向前奔衝之勢,急急一抖雙臂,向前飛奔的身子,忽然間飛了起來,由兩人頭頂上掠過。
王修一掌擊空,青萍子手中長劍,卻疾變一招“穿雲shè月”,追刺過去。
那人突然一收雙腿,懸空打了一個跟鬥,道:“是我……”
這時,王修也瞧出了來人是誰,急急說道:“道兄,是江少俠。”
來人正是易扮中年大漢的江曉峰。青萍子一記淩厲的劍招,刺破了江曉峰短衫,幾乎傷及了肌膚,急急收劍,說道:“江少俠,對不住,貧道……”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不妨事,道長那一劍甚見功力……”
語聲一頓,道:“藍福帶了一群人,快馬夜行,趕來此地,不知為了何故?”
王修道:“我們瞧到了。”
當下把藍家鳳的經過,說了一遍,不過,卻把藍家鳳要殺他的一段,給隱了起來。
青萍子聽得心中大為不解,忖道:“王修為什麼要把藍家風yù殺死江曉峰一事給隱了起來?那豈不是使得江曉峰毫無準備,一旦相遇,難免受害。”
但那王修既然不講,青萍子自是不便說出。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咱們應該趕去助那藍姑娘一臂之力才是。”
王修道:“在下和青萍子道兄,已決定要去,江少俠及時而到,那是最好。不過,在下希望江少快答允在下一事。”
江曉峰道:“老前輩隻管吩咐。”
王修道:“藍家鳳率領的巫山群豪,實力莫測,咱們隻能在暗中窺著,不能出手相助。”
江曉峰道:“如是那藍姑娘不是敵手呢?”
王修道:“藍家鳳胸有成算,縱然落敗,亦可能是故隱實力,咱們如是貿然出手,隻怕壞了她的計劃。”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老前輩別具高見,晚輩一切聽命就是。”
王修道:“咱們守在一處,不可分開,萬一遇上敵人,動手了起來,亦可相互救應。”
青萍子道:“我們一切唯王兄之命是從就是。”
王修道:“咱們走吧!”
強敵在前,三人行動十分小心,不敢順著大路奔走,繞田中而行。
王修記憶之力,超異常人,雖然是在夜中,瞧了那莊院一眼,已把那四周的形勢,默記在心,是以當先帶路。
青萍子、江曉峰,在他引導之下,或借叢林掩護,或借林木遮擋,竟然在接近了莊外的雜林之中,未為發覺。
三人爬上一株大樹,高居樹上,借枝葉掩護,向下望去。
這時,藍福所帶之人,已然進人林中,逼近了莊院前麵。
隻見莊院大門緊閉,似是還不知強敵已逼近門前。
這座莊院除了四周一些林木之外,都是遼闊的原野,風勢甚勁,吹得枝葉簌簌作響。
江曉峰打量了一下莊院的形勢,低聲說道:“王老前輩,看清形,莊院中的人,還不知道已經被包圍,咱們要不要通知他們一聲?”
王修淡淡一笑,道:“數十匹快馬,奔雷閃電而來,靜夜之中,聲聞數裏,藍姑娘豈有不知之理?隻是她jīng明多了,這等閉門不理,給藍福一個莫測高深。”
江曉峰啊了一聲,臉上卻是一片疑慮不安之sè。
青萍子忍不住焦慮,低聲說道:“江少俠,如若咱們無法不出手相助時,江少快最好不要露出本來的麵目。”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為什麼?”
青萍子道:“因為……因為……因為……”
因為了半天,終於被他因為出了一個理由,接道:“因為江少俠此刻不宜被人認出。以江少俠的武功,用另一種不同的身份出現,必可惑亂那天道教的耳目。”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道長之言,倒也有理。”
王修靜靜的聽著兩人爭論,微笑不語。
這時,莊院內的情形,又有了新的變化,藍福率領的人手,在逼近莊院大門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顯然,藍福對這等出奇的寂靜,已生出了懷疑。
王修低聲說道:“藍姑娘的部署,已經有了效果,使藍福等不敢再存輕視之心……”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藍福的想像之中,帶著這多人手,一擁而至,見麵之後,全力搶攻,大家不用多費後舌。如果藍家風在林木之內設有埋伏,出手攔阻,那就很快的形成了一場混戰,也許很慘烈,但卻是打的全無意義,縱然能把藍福打個全軍盡墨,但收到的效果也不夠大。”
江曉峰道:“什麼效果?”
王修道:“藍家風目前的用心和咱們不同。咱們要隱匿實力,愈是隱密愈好。藍家風卻是要一戰驚敵,打出名氣,使武林中知道,有一股新生的實力,在和藍天義抗拒,也使藍福敗的心驚膽戰,明明白白。”
江曉峰道:“她的用意何在呢?”
王修道:“要借藍福之口,轉告那藍天義。”
江曉峰道:“那不是自暴實力。如是被藍天義認為是大患強敵,豈不是要全力追殺,自陷於不利之境。”王修笑了笑,道:“藍家鳳自有她的打算,在下無法看出她全部的用心……”
突然間,火光一閃,亮起了兩校火把。
江曉峰凝目望去,隻見那燃起火把的人,竟然是藍福帶來的屬下。
這時,藍福越眾而出,直行到那莊院的前門,高聲說道:“老夫藍福,要見藍姑娘,那一位執事,代老夫通報一聲。”
青萍子低聲說道:“他說的很客氣。”
王修道:“形勢逼人,他如是不客氣一些,也許他根本就見不到藍姑娘。”
隻見那兩扇緊閉的木門,突然大開,一個身穿灰農,留著長髯的大漢,緩緩行了出來,兩道冷峻的目光,打量了藍福一陣,道:“你叫藍福?”
藍福眉頭聳動,忍著氣,道:“正是老夫。”
灰衣中年道:“你要求見風姑娘?”
藍福道:“嗯!她在不在?”
灰衣人道:“在,隻是不知道她是否願意見你。”
藍福道:“她該知曉老夫的身份,非見不可。”
灰衣中年搖搖頭,道:“鳳姑娘神威難測,閣下別太相信自己的判斷。”
藍福顎下白髯,無風自動,顯然心中極是氣忿,但他卻強自忍了下去,道:“勞駕代為通報一聲,見與不見,要快決定。”
灰衣中年微微頷道:“可以……”
目光一掠藍福身後排列的劍手,接道:“這些人要他們退後一些,帶劍佩刀的樣子難看,其實,他們派不上用場。”
藍福道:“你口氣很大啊!”
灰衣中年冷然一笑,道:“如若你閣下不見怪的話,我想獻醜一下。”
藍福微微一怔,道:“怎麼一個獻法?”
灰衣中年人道:“傷他們一個給你瞧瞧,自然,你如見怪,在下就不便出手了。”
藍福略一沉吟,道:“好,老夫也想見識一下。”
灰衣中年人目光轉動,注視的是一個身佩單刀,麵目凶惡的大漢,站的距離最近,當下說道:“閣下如此吩咐,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
身子一側,抱拳一禮。
藍福早已在暗中運氣戒備,生怕借機施展鬼謀暗算自己。
但那人並無鬼計,一抱拳,立時放下雙手。
藍福冷漠一笑,道:“你客氣了……”
隻聽哇的一聲,那身佩單刀,麵目凶惡的大漢,突然張嘴吐出一口鮮血,身形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