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聞衣袂飄風,人影一閃,藍家風已攔在身前,嫣然一笑,道:“怎麼樣,生氣了?”
江曉峰餘怒未息,冷冷說道:“我跑來此地等你,就是要告訴你所見之密,你竟冷言相諷,不留餘地,當真是太傷人之心了。”
藍家風嗯了一聲,笑道:“看你怒火高燒的樣子,倒不似說的謊言……”
臉sè一變,笑容收斂,冷冷說道:“不過,我要告訴你,此刻的藍家風,已經不是過去的藍家風,我不會對人感恩、承情,也不會再講什麼人情、道義,你對我別再存動之以情的想法……”
咯咯一笑,又道:“現在,你可以再講那十二金釵的事了。”
江曉峰皺皺眉頭,正待發作,忽然想到了此來的用心,忍了怒火,道:“姑娘相信在下了?”
藍家風搖搖頭,道:“我不是相信你,我隻是相信了你說的這件事。”
江曉峰道:“姑娘既已說明了你為人已到了無情無義之境,在下似是也應該談談條件了。”
藍家風笑道:“談條件,你不怕我殺了你麼?”
江曉峰道:“如果我害怕,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藍家鳳道:“好吧!你說說看什麼條件?”
江曉峰心中暗道:這藍家鳳已變的無情無義,和她相處,倒得用些心機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道:“我說出在巫山下院的見聞,和那綠衣女人動手情形,姑娘如何酬報於我?”
藍家鳳道:“條件歸你開,你想要些什麼?”
江曉峰道:“我想要丹書魔令,隻怕你藍姑娘不肯答應。”
藍家鳳道:“丹書魔令,現在藍天義的手中,就算我想答應也難辦到。”
江曉峰道:“丹書總綱,魔令jīng粹,都存在那指塵上人的腹一中,已落姑娘之手,這等重要之物,在下想來,定然帶在姑娘的身上了。”
藍家鳳道:“你當真的想要那丹書總綱?”
江曉峰道:“姑娘既然不願講武林道義,咱們是在作一筆交易,在下可以開價,答不答應,那是你姑娘的事了。”
藍家鳳笑笑,從身上取出一個白絹小包,道:“丹書總綱在此,你拿去吧!”
江曉峰原本用心,隻想難她一下,卻料不到她竟然是大大方方的拿了出來,不禁為之一呆,道:“姑娘真肯割愛?”
藍家鳳道:“我不願再欠你任何情意,隻要你敢要,盡管收下。”
江曉峰暗中提聚真氣暗作戒備,道:“在下為何不敢?”伸手橫過。
藍家鳳淡然一笑,說道:“要不要瞧瞧看,證實一下?”
江曉峰道:“姑娘確然有此心願?”
藍家鳳探手取出火折子,迎風晃燃,道:“你看看吧!”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全無激動之意,反使得江曉峰生出了莫測高深的感覺,不由向後退了兩步,解開白絹小包。
凝目望去,果然是兩頁薄絹,上麵寫著“金頂丹書總綱。”
藍家鳳呼的一口氣,吹熄了折子,道:“瞧清楚了?”
江曉峰道:“瞧到了。”
藍家鳳笑道:“隻要你能活著離開我,來rì方長,你慢慢再看內容不晚。現在,可以談談那十二金釵的事了。”
江曉峰道:“她們藏身在那荒涼後院中一座地下密室之內藍家風道:“你進去過麼?”
江曉峰道:“在下如未進入地下密室,豈不是應了姑娘的推斷,變成信口開河了。”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如真的去過,怎的還能活著出來?”
江曉峰道:“那十二金釵確有著神鬼莫測的武功,她們之中,任何一人,都可取我之命,但她們卻被另一個人控製著,一切舉動,都聽命於那人。”
藍家鳳道:“那人是誰?”
江曉峰道:“一個身穿黑衣,頭戴麵紗的人,是誰,我就不清楚了。”
藍家風道:“神算子王修是否也在場中呢?”
江曉峰道:“也在場中,如非他舌燦蓮花,說服了那黑衣人,我們就很難安全的退出秘室。”
藍家鳳嗯了一聲,道:“你來此地等我,也是王修要你來的了?”
江曉峰不善謊言,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錯。”
藍家鳳道:“王修是一位很可怕的人物,早晚我要殺了他。”
江曉峰任了一怔,道:“王修看來雖然狡猾,但他胸懷正義,你為什麼要殺他?”
藍家鳳冷笑—聲,道:“他具有的才智,可以救人,但也可以為惡。——
語聲一頓,接道:“那黑衣人,是如何控製十二金釵的?”
江曉峰道:“恕在下無法奉告。”
藍家風道:“你在旁站著,就沒有瞧出一點名堂麼?”
江曉峰道:“如是在下能夠瞧出來,隻怕也不會告訴你。”
藍家鳳道:“你攔住我,浪費了我很多口舌。隻有這幾句話說9”
江曉峰道:“酒逢知己幹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下覺著要講的活,都已經講完了。”
藍家鳳格格一笑,道:“你準備走了?”
江曉峰雖然覺著這藍家鳳已非數月之前的玉燕子,但想到此來的用心,並無離去之意,藍家風這一提,隻好硬著頭皮,道:“怎麼,難道姑娘還要把我留下不成?”
藍家鳳冷冷笑道:“不錯,你帶著丹書武學總綱,人人都要追殺你而後甘心,你一人行走,豈不是危險的很?”
江曉峰道:“姑娘也是要追殺在下的武林高手之一?”
藍家鳳臉sè一寒,道:“江曉峰,你仔細的想一想,念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允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江曉峰道:“要我選擇什麼?”
藍家鳳道:“你如自信能夠勝得我,你就不妨闖一下試試看,你如能夠離開,那丹書總綱,也任你帶走。你如是自知無此能耐,那就乖乖的留在這裏。”
江曉峰道:“留在這裏?”
藍家風道:“留我身側,作一名仆從。”
江曉峰心頭火起,仰天打個哈哈,道:“就算在下答應了,你能夠放下心麼?”
藍家風搖搖頭,道:“不放心,但我有辦法不為你的背叛擔憂。”
江曉峰道:“願聆高論。”
藍家風道:“我有一粒丹丸,你服用之後,就不再會有叛離之心了。”
江曉峰道:“你要使在下變成了一個神誌不明的人,終rì裏渾渾噩噩,了此一生?”
藍家風笑道:“那有什麼不好?你變的無憂無慮,無嗔無恨,隻有一件事:聽我之命行事,我的仆從雖眾,但我會對你另眼看待。”
江曉峰冷冷說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藍家鳳淡淡一笑,道:“你如不願服用下藥物,還有一個法子。”
江曉峰道:“那又是什麼古怪的法子?”
藍家風道:“你可以自絕於此,選擇一種最安適的死法,落下一個全屍。”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這法子倒是不錯,姑娘當真寬宏大量,竟然要在下自絕死去,落下一個全屍。”
藍家風道:“你再想一想,這是最後的一個法子,你如是不識抬舉,還不答應,一旦被我生擒,那就夠你受的了。”
江曉峰道:“我想不出有什麼好受的,在下自絕也是一死,姑娘殺了我也是一死,反正,一個人,隻能死一次,姑娘如是威脅在下屈服,那是白費心機了。”
藍家風道:“你對我有過很多相救恩情,我雖然不能對體例外施仁,但事先把事說清楚,也好讓你心中有個抉擇,願死願活,悉聽尊便……”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如是不想活下去,又不甘束手就縛動手之時,就盡量想法子,別讓我生擒了你。”
江曉峰好奇之心大動,忍不住問道:“生擒了我,不過死的慘一些而已,難道還能要我多死幾次不成?”
藍家風道:“不會讓你死,而是求死不能。”
江曉峰道:“唉!藍天義的天道教,已集殘忍的大成,想不到他的女兒。竟有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藍家風道:“藍天義不是我的父親。”
江曉峰笑一笑,道:“如我從你們兩人的作為上看,倒是有些像是父女呢!”
藍家鳳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無意再聽下去,我也不想多作說明,反正,大概情形,你已了解,別讓我生擒了你。”
江曉峰彈劍長嘯一聲,道:“既然是非要有個生死之拚,姑娘盡管出手吧。”
藍家鳳冷然一笑,道:“你小心了。”突然欺身而進,右手直向江曉峰那執劍的右腕上抓去。
江曉峰也想到藍家鳳可能已由藍夫人遺留的手示中,盡窺堂奧,學得甚多jīng奇的武功,但卻料不到她一出手,膽大的硬扣拿自己的手腕,心中暗暗罵道:好狂的打法。長劍一轉,反向藍家風右腕之上削去。”
這等隨時變招,利勢快速至極。
隻見藍家風屈指一彈,正中劍身,一股強大的潛力,迫的長劍,直蕩開去。
長劍被指力迫開,使得江曉峰的門戶大敞。
藍家鳳嬌軀一轉,整個人欺入了江曉峰的懷中。
這變故,大出了江曉峰的意料之外,匆急應變,急急一提真氣,向後躍退五尺。
藍家風一招奇攻,已然掌握了全局,左手一拾,喝道:“撒劍!”一股淩厲的指風,破空而至。
江曉峰覺出一股暗勁,擊中了右肘“曲池**”,五指一鬆,右手長劍應聲落地。
藍家風奇招突襲,連番得手,右手反轉,五指已然扣到了江曉峰的左腕脈**。
江曉峰右肘“曲池**”被人點中,已無反擊之能,左手又被人扣住了脈**,兩隻手全都失去了反擊之勢,隻有聽人擺布的份兒了。
藍家風笑一笑,道:“我再三的jǐng告你,別要叫我生擒了,但你卻偏偏被我生擒……”
江曉峰冷冷接道:“姑娘練得了兩種奇功,交互為用,使在下驟不及防,致遭暗算。”
藍家風道:“我事先再三的jǐng告於你,如何能算得暗算?不過,我用的兩種指力,卻是世間絕技,就算你知道了,你也躲避不過。”
江曉峰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殺剮任憑處置,江某人不會皺皺眉頭。”
藍家風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不會叫你死,再過片刻,你要到另一種境界裏去,無憂無慮,無愛無憎……”
江曉峰心中震動,怒聲大喝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藍家鳳淡淡一笑,道:“你如是很怕死,我自然會殺了你,但你不怕死,殺了你又有何用?所以,我要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江曉峰苦笑一下,道:“你要怎樣處置我?”
藍家風道:“你怕了是麼?”
江曉峰黯然一歎,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付我?你如是把我視為勁敵,殺了我永絕後患,有何不好?”
藍家風嫣然一笑,道:“聽話些,吃下這顆藥丸,我會待你比別人好些。”
左手從袋中取出了一粒白sè的藥丸,纖纖玉指,挾著藥丸兒,送到江曉峰的口邊。
江曉峰心中明白,此刻已經完全受人所製,如是多一分反抗,就可能多吃一分苦頭。目下處境恰似五毒躲端陽,拖過一刻是一刻,希望能夠在拖延的時間中,找出生機。
心裏念轉,口中說道:“在下有一件事,請教姑娘不知可否見告?”
藍家風道:“什麼事,你說吧廣江曉峰道:“你的武功,原本非我之敵,如何能在極短的時rì之中,有了如此成就?”
藍家風道:“如是咱們各憑真功實學,動手相博,我決然非你之敵,不過,我學會了幾種武學上的奇技,你自然非我敵手了”
江曉峰問道:“你一指彈開我手中的長劍,是何武功?”
藍家風道:“那是彈指神通。”
江曉峰道:“果然是絕世奇技,點中我肘間一指呢?”
藍家鳳道:“那是一元指功。”
江曉峰對兩種武功的奧秘,並不很懂,但卻隨口說道:“據在下所知,這兩種武功,都是極為深奧的jīng奇之學,姑娘如何能在極短的時間中,把兩種武功,全都學會?”
一藍家鳳笑一笑,道:“告訴你也不要緊,你在吞下這顆藥丸之後,就不會再有這等感覺了……”
語聲一頓,道:“我母親是世間第一等才慧人物,就算是神算子王修,也和她有著一段很大的距離。她在幼年之時,已替我打下了很多種奇異武功的基礎。隻不過我不知道罷了。我差的,就是那些武功的訣竅,一旦我知曉了那些訣竅,就很快的登堂入室。”
江曉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令堂當真是一位舉世無匹的才人”
藍家風聽得江曉峰稱讚她的母親,心中大為高興,啟唇一笑,道:“先母替我安排的前程,有如階梯一般,一級一級的登上去,每登上一級,就使人有著無比的驚奇,這短短數月之中,在我感覺之中,有如經曆了數十年一般。”
江曉峰道:“唉!令堂的遺略,把你送上了武林第一流高手的境界,但也使你人xìng大變。”
藍家鳳突然改變了口氣,柔聲說道:“江兄,我也是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況且,江兄還對我有過救命之恩……”
江曉峰接道:“你還能想到這些?”
藍家民道:“我為什麼想不到?隻不過,我不能再對人用情罷了。”江曉峰奇道:“為什麼?”
藍家鳳道:“我娘在她遺書上說過幾句話,她一生之中,所以有著很多的悲慘遭遇,完全的害在一個情字上,她如能冷靜一些,也不會死於自己丈夫的手中。她還在遺書上指明我兩條路,一條是逃塵避世,找一個平凡農夫、樵人,寄托終身,洗衣煮飯,作一個平常的婦人。如是我要存心在武林逐鹿、爭勝月B就要絕情滅xìng,發覺了喜歡一個男人時,就把他殺死。”
江曉峰道:“你覺著你娘的話,說的很對麼?”
藍家鳳道:“有什麼不對?她親身經曆,備受其害為情拖累,一生中難得有幾rì快活,難道還不夠悲慘麼?我怎能再蹈覆轍?”
江曉峰苦笑一下,道:“令堂的際遇,確然叫人同情,但她不能把世間的人全都看成了跟藍天義一樣的壞人。”
這時,江曉峰心中已然明白,就算是有援手趕到,也難是藍家鳳的敵手,唯一的生存機會,隻有用言語說動她,至少應說動她能一劍把自己殺死,免得落一個求生不能、求死難得的苦境。
但聞藍家鳳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母親為我安排下前程,件件都能夠按她老人家的遺書實現,她要我殺死喜愛之人,自然是不會錯了,我不能冒險背棄她的遺訓。”
江曉峰道:“你母親既然是遺書要你殺死喜愛之人,為什麼你又不肯遵照她的遺訓所囑,一劍把我殺死了呢?”
藍家鳳道:“”我還未到忘情絕xìng那等至高的境界,所以,還不忍把你一劍殺死,我要你追隨在我的身側,但又永不生叛離之心。”
江曉峰道:“這麼說,姑娘是有些喜愛在下了?”
藍家風微微一笑,頷首說道:“這地方沒有外人,告訴你了不要緊,我如是對你無情,那也不會迫你吞服藥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