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我總是對藤說:“不如我們就在這裏生活,別回去了,好嗎?”

藤總是寵溺地捏捏我被北風吹紅的小臉蛋,但口氣不可置駁,他說:“我知道你肯定不能夠忍受這種單調的生活多久的,或許象你姐姐那樣,一個月已經是極限了。甚至,我懷疑不用十天,你肯定喊無聊喊救命了。所以阿盞小姐,趁我們還有錢買機票回去的現在,你就不要有這種幻想了。”

“嗬嗬!”我笑著,“還是藤最了解我。”十天?嗬嗬!我想恐怕不用十天,最多七八天我就要喊救命了。想一想,在雪花漫天飛舞的“雪國”裏雖然具足了浪漫的氛圍。可是媽啊!太冷了!珍昵說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真正夠冷的時候甚至是零下三十多度,那要穿多少衣服呀?我最討厭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腫子的模樣了,太難看了,打死我都不要。

“藤,你說珍昵他們為什麼喜歡留在這裏呢?”

“因為這兒是他們的家啊。人都講究落葉歸根,高鄂從小就在這裏長大的,他對這裏有我們無法想象的感情。珍昵身為他的妻子理所當然留在他身邊。”

“落葉歸根?”我眼睛一翻,道:“高鄂還沒有到‘落葉’的年紀吧?老兄,他今年才幾歲?他和你是高中同學,那麼你們同歲,你今年幾歲了?二十五、六、七?噢!天!”我倏地瞪向藤:“你們是高中同學?高鄂為什麼到G市那麼遠的地方讀書呢?還是你老家根本在東北?”噢!天!我無法想象藤說的——妻子理所當然留在丈夫身邊,還有落葉歸根;如果他家在東北,那我豈不是要在冰雪的北方度過一生了?

“你不會象高鄂那樣年紀輕輕就落葉歸根吧?藤?”我幾乎篤定他老家必然是東北了。

藤看出了我的擔憂,他說:“是!我的老家是在與這兒大概十幾裏路的一個小村莊裏。可是高二那年爸爸到D市工作,然後我們一家就跟著搬過去了。所以我現在的家在D市。可是——”藤突然以古怪的目光望著我說:“其實我比較喜歡老家,如果我說過幾年我會回來這裏發展,那麼你會留在我身邊嗎?這裏可是很冷的哦。阿盞小姐,你可不能騙我哦。”

“呃?”我支吾地,然後轉了一個實在不怎麼高明的話題:“哈哈!原來你老家真在這兒,而且在十幾裏外的小村莊。你為什麼不回去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你一定要那兒度過了一個很好的童年吧?有很好的玩伴。”

“那個村莊在幾年前因為一次山崖倒塌,所以它就被山泥和亂石覆蓋住了。”藤說,表情有些傷感、遺憾。“聽說那裏被堆成了一座大山頭,就好像是原先那座山的移動一樣。否則的話我一定要回去看看的。幸好那次山崖倒塌事故沒有人員傷亡,因為那天晚上村子裏的人都到另一村子村長那裏做客去了,因為他兒子娶妻。不過他們趕回家時一切都沒有了,房子沒了,所有家當都沒了。而我們家當然也不能幸免被砸蓋住了。”

“噢!”我跟他開玩笑說:“我還想以後和你吵架了,就跑回你的老家那裏避著,讓你想破腦袋也找不到我的所在。唉!遺憾啊!”末了我又問他:“藤,如果有一天我們吵架,把你氣跑了,你會躲到哪?也會讓我好找嗎?”

“嗯!”藤倒是裝模作樣地認真想起來了,一會他說:“記得我跟你說過嗎?我說過我喜歡旅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獨自一個人了,我會周遊列國,放縱自己這具支離破碎的身體象個流浪者一樣不斷地改變流放地,東京,巴黎,羅馬,古希臘……直至我老了身體再也走不動為止。”

“那我就登報尋找你,東京報,巴黎報,羅馬報……凡是你涉足的地方,我都會登大大的篇幅,大標題是‘一個傷心悲痛的人兒尋找她失落的愛人,乞救他的原諒。’副標是‘親愛的,回來吧,回到你愛人的身邊吧’!”

“就算我看到廣告我也不會回來的。”藤說,那個神態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再認真不過了。

“為什麼?”

“因為——”藤停頓了一下,看著我:“我要讓你親自去找我,接我回家——我要讓你深刻,讓你以後都不敢再罵我,氣走我,將我視作珍寶一樣。”

“那——”我笑笑:“如果我不去找你呢?”

“我就永遠不回去了。”

“當真?”

“當真。”

“你不會想念我,不會覺得和我分手是一件淒涼的事?”

“我想,阿盞,如果你愛我象我愛你一樣深,你是會去找我的。”

當然啦,我肯定會去找他。可是天啊!如果他真會跑到羅馬那麼遠的地方,跑到另一個國度,那個地方對我而言多麼陌生!讓我怎麼找呢?噢!還是從現在起就將他視作珍寶吧,千萬別做出些讓他生氣以致出走的事。

到了第五天,我們決定啟程回長春。因為嗇微姐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就會到了。姐姐決定和我們一起回長春,然後她買機票回去G市,然後複職,然後過著就如她所說的沉泛的職場生活。經過幾小時的跋涉,我們到了圖們,買了回長春的火車票。又經過十多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終於到了長春,我們落腳的旅行。因為這時已經晚上十二點有餘了,今天未班的航班已經飛走了。所以姐姐唯有跟我們住一個晚上,等明天的飛機。

我們一進門口,服務員就告訴我們說:“先生、小姐,你們要等的朋友已經到了。”

“他們什麼時候到的?”藤問。

“今天下午。”服務小姐回答。於是我們匆匆上樓,按照服務小姐給我們的門牌號,直接找嗇微姐去。我們剛上到二樓,就與正在下樓的嗇微姐打個照麵。“你們回來了啊,我們無聊,正想出去走走呢,雖然已經十二點了。可是聽說長春的夜生活也不錯,多姿多彩——”然後藤就和嗇微姐聊起來了。可是我卻侃不起來,因為與嗇微姐同行的還有陸翱明。陸翱明,他明知我在長春,竟然還來,他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這個賤人,他在想什麼呢?我再看看姐姐,隻見她臉色慘白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睫雨——”瞧!陸翱明這樣一叫姐姐,姐姐就象個驚弓之鳥似的驚惶失措起來。這樣就引得嗇微姐看向姐姐,並問我說:“阿盞,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姐姐,張睫雨,姐姐,這是我公司人事部主管李嗇微小姐。”我為她們介紹說,然後又對嗇微姐說:“我姐姐她是因為公司的休假、假期太長了,加上她一直很喜歡雪境,所以就來長春了。我正巧在一個風景旖旎的小村莊與她相遇——”我雖麵對嗇微姐,但那餘光卻時不時掃向陸翱明,似是對他的警語:“——姐姐說她這次旅程很愉快——”我要讓陸翱明知道,即使他不在姐姐身邊,姐姐一樣生活得那麼開心。未了,我才轉向陸翱明,亢著調子問他:“喲!怎麼陸經理也來了?這個大忙人!業務部離開你可不得了了,你該不會是乘機躲到這裏來偷懶的吧?”這時,我完全忘了他是我上司,或者說我不想記起他是我上司。我也不管這些話套在他身上合不合理,能不能打擊他,使他心情沉淪,反正如果不攻擊他兩句我就渾身不舒服。我太討厭他了。

嗇微姐也許是嗅出了一點丁事態的不對勁了,所以當藤說到她房間和她討論一下他前幾天觀察到的情況時,她一下就應允了。現在在不算寬大,但也不狹小的二樓走道上,就隻剩下我,姐姐,還有那個討人厭的陸翱明了。

我們三個互相瞪視了一會,——不不!應該說隻有我一個人賊溜溜地、死死地瞪著陸翱明。而姐姐和陸翱明似乎都很有默契地低著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姐姐終於望向我,她說:“阿盞,你先回去休息吧,姐姐等一下就來。”我知道她和陸翱明有一場必須談判,我知道我沒有理由留下。姐姐這個人也不是性格懦弱,在我麵前她甚至慣於發號施令,可是在陸翱明麵前她就乖巧得象個小貓咪一樣,我怕她會被陸翱明這個惡魔欺負。這個惡魔當初不要她、和她說分手時可是一點都不留情麵的哦。

“好吧!”我決定裝作答應,“姐姐,你有事就叫救命,我會立刻出現在你麵前。”我轉身拐進另一個走道裏,然後我就停留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沒有走,暗暗窺視著他們。我有一種預感,他們接下來的話題肯定會涉及到我。姐姐先說了:“陸翱明,我隻想和你說一句話,就是四年前我們已經一刀兩斷,在此之後的四年網上時光,我將會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姐姐的聲音決斷、鏗鏘有力、一點也不像從前般乖順地改變自己去迎合他。

陸翱明顯然被姐姐的語調和聲勢振住了。我想他發夢也想不到在他麵前一向如“乖乖牌”般、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張睫雨會這樣子瞪視著他與他說話吧?!“睫雨——”他竟然沒有發怒,聲音裏麵還有從來沒有過的溫柔。——這倒使我嚇了一振,我以為他一定會發瘋似的嘶吼——張睫雨!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樣子和我說話?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膽?

結果他笑了,說:“阿雨!阿雨,我覺得你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可愛。”他停頓了一下,止住自己的笑之後說:“你知道嗎?以前,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堆起滿臉的笑容迎接我,我們約會的時候,我問你想去哪裏、你希望得到一些什麼待遇?你總是要我自己拿主意,說隻要我喜歡的你就會喜歡——你沒有主見,象個空泛的美麗的陶瓷娃娃,甚至我覺得你矯揉造作;其實你隻要大膽地,直率地表現出你自己的性格,你不用刻意以笑容撫慰我,有時候你隻要靜靜地守在我身邊,靜靜地望著我,我就會喜歡你,欣賞你,根本不用你裝出各種文雅的笑容。”

而陸翱明發表自己論證的時候姐姐一直用她那雙美麗的、靈動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瞪著他。等到他告一段落了,就象現在,姐姐挑了挑眉頭,對他說:“你說完了沒?”那聲音就象一個被激怒了的女巫,象是要發起還擊了。

“還沒完呢。”陸翱明繼續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不可自控地喜歡上阿盞。她不像你,她純真,坦率,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的,是那麼自然——這正是我所追求的。我喜歡她,可是我又不能告訴你,因為我知道你或許真的很愛我,所以才會想盡各種辦法千方百計討好我,我不忍心傷害一個用心至極的你。所以我,我將對阿盞的所有感覺都隱藏在這裏了——”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心髒,那個力道顯現了他曾盡的努力,“我費了多大的勁啊,才能掩飾,才能壓抑自己對阿盞的所有感情。可是隻要阿盞在我身邊一天,我就不能停止對她的愛的增長。所以我必須讓她離開公司,我也必須和你分手。所以我裝作愛上另一個女人,我把阿盞差遣到外麵跑業務。我看見她那麼辛苦、在外麵奔波,我的心有多痛啊。我看見你總是默默流淚,我的心又有多抱歉,愧疚!或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和你開始,不應該抱著改變你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