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入四更天,醜時,天色已從黑轉變為微微發白。
靈虛道觀的大後院中,前後四棟房屋中,
其中的一扇房屋門戶被打開,當先遞出了一杆橘火燈籠來,將周圍的薄霧也暈染成微橘色,看著格外動人可愛。
而後,後麵那個提著燈籠的老人家,才從門內緩緩走了出來,
他先是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斜對角的那座大屋,默然無聲的盯了一會兒。
好片刻後,
他才終於扶了扶掛在腰間那用於打更的竹梆子,提著燈籠朝前前堂而去。
咚——......
從此處到道觀大門的一路上,他逐漸聽到隱隱約約的寺廟鍾聲,雖總體都是從西南方向傳來。
但,
從遠及近的的鍾聲強弱中,他還是能分辨出幾個寺廟鍾聲的差別。
鍾聲最清晰的,自然是距離此處最近的文殊庵,
這是座女觀,道觀規模雖說也比這靈虛道觀不知大多少,但和周圍的其它大寺相比,還是尚顯袖珍。
文殊庵的鍾與大鍾相比,也是顯得秀氣小巧,是以聲音也更顯細膩、柔和。
旋即
這文殊庵的柔和鍾聲,便被更後麵的歸義寺和妙悉寺的雄渾大鍾,給稍稍蓋了過去,讓人有些分辨不清了。
這讓文殊庵的鍾聲顯得有些生氣
後續,就用上了更為密集的鍾聲節奏回應,試圖與後麵那兩口大鍾相互爭奪信眾的耳朵。
這讓老秦不由的笑眯眯的,似乎從這鍾聲中聽出幾座寺廟的恩怨情仇,感到頗為得意。
這一座女觀兩座男廟,怎知,這癡男怨女不會在夜夢中癡情纏綿呢?
就這樣,他聽著那些由遠及近的鍾聲,來到了道觀大門前。
“哢—吱———!”
道觀大門緩緩的從內打開後,老秦重新提上放地上的燈籠,便一腳跨到了門外站定,
他掃了掃這條空無一人的寬巷,稍稍挺直了脊梁。
之後,他又扶正了腰間歪了的竹筒梆子,在胸腔間鼓足一番氣力後,揮動左手的木棒用力敲下!
“嗒——!
嗒!嗒!”
“天色清明噥——!”
整個寬巷,被這聲老而雄壯的叫更聲徹底叫醒!
然後,這個竹梆子聲和叫更聲,就以道觀大門為起點,向北邊巷道口的方向而去。
如老秦這般的寺廟人士,其實沒有打更的任務,
但在官府不能給各處安排足夠更夫的情形下,這個百姓的切實需求,便被渴望與周邊居民拉近距離的僧道所填充,像這般日日打更之下,周邊百姓們,多少也會對這座寺廟懷有感恩之心,方才有動力前來參拜。
這座偏僻小道觀,便是被老秦這日複一日的打更,才稍稍聚攏一些微薄人氣,雖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吧,但這也比沒有好吧。
這條巷道中,有些個做早點生意的人家,剛點起燈火準備食材,就聽到了到了門外的打更聲,立時便往外大喊一聲道:
“老秦頭!你那道觀主神像都賣了!還在這打更呢!”
“你家不是拜食神的嗎!還關心這個!”
“哈哈!食神有甚好拜的!早改拜財神了!”
“啊呸!不稀罕跟你說!”
在那一家男女的哄笑聲中,經過此家的老秦也是笑了笑,便又是猛敲了幾下清脆的竹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