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呢。”
剛收了租金的趙升，指了指其額頭圍了一圈的紗布，整個人變得和顏悅色的問道。
但，李旭然隻是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後，緩緩說起了另一件事，道：
“這幾日，我走訪張進來的鄰裏和問詢一些.....人士，查清了那日張進來當堂汙蔑我的因由，
在去歲水患後，仁和縣衙依照杭州府策，對一些因水災受損的農戶，依照受損程度不同，頒布了減稅和免稅的善政，
而張進來一家在郊外圈養的幾百隻雞，也因一場水災傷死殆盡，因而得以免了一年的課稅，如今家中妻兒也是勉強維持生活罷了，
此時，若是官府直說當時胥吏登冊有誤，將張進來一家去歲欠免的稅本重新翻出來追繳，那張進來的妻兒，怕是從此就要流落街頭了......”
話畢，他看向對麵那個正埋頭喝粥的家夥，神情微凝的問道：
“看樣子，你對此並不意外？”
趙升扒完碗裏最後一口粥飯，舔了舔嘴後，朝其笑了笑道：
“官府要對付個百姓還不簡單，有何可意外的，不過這般春風化雨的手段，我看這個縣丞日後還有跟上一步的機會呀。”
聽到此話，李旭然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氣聲道：“道長這般年歲便有驚豔才識，為何能這般心無掛礙？！
如今明明眼見這危如累卵之時，卻都不肯躬身入世，莫是要將這一身才識統統帶進墳墓不成！？”
“嗬嗬，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況且.....”
趙升抬手指了指頭頂，驀然一笑的道：“看看去歲的這場水災，連天都不管，你讓我管，我是何人呐？我還能比朝堂的那些相公聰明不成？”
頓時，李旭然用古怪的目光盯著他，語氣幽幽的道：“都將己與朝堂幾位相公比了....還說自己心無所想......”
少年觀主被此話一噎，臉麵頓時便蚌埠住了，他惱怒喝罵道：
“啊呸！老子就一破道士！別妄圖拿那些宏圖偉業來拉我上船！”
李旭然的目光顯得愈發的古怪了，他呐呐自語的道：“我也未說什麼宏圖偉業，隻是想著讓杭州府百姓都能撐到今年秋收之時便好，如今一聽，倒是源和小看了道長誌向......”
趙升：“...............”
飯桌子上，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也都不說話。
許久之後，趙升微微吐出一口氣，語氣淡淡的道：“你手握權利嗎？”
李旭然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那你有官職嗎？”
“暫且沒有。”
“砰！”趙升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其喝罵道：“那你說個屁呀！滾蛋！”
於是，這場飯桌上的大政討論，就此無疾而終了。
.........
回到屋裏之後，趙升照例來到案桌前，執起毛筆開始了今日的練字計劃，
但他這剛下筆抄寫了兩首詩，其心中便無端冒出一股鬱鬱之情，令他煩躁的丟了毛筆。
他又掃視著這座大屋周圍，那種鬱鬱之情變得愈發明顯，仿佛身心被什麼事物囚困住了一般，明明這座大屋之中並不顯得擠促。
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了昨天的那個魚夢，
想起了即將化魚之前...那種被囚困感，直至其遊走於山林之間時，方才得以獲得幾分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