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批評是對藝術作品及一切藝術活動、藝術現象予以理性分析、評價和判斷的科學活動。在藝術係統中,藝術批評也是一個十分活躍的因素。隨著藝術生產的發展,人們為了探究藝術作品的成敗得失,總結藝術創作的經驗教訓,提高藝術鑒賞的能力和水平,便形成和發展了藝術批評。例如,我國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曹丕的《典論論文》對“建安七子”的作品進行了分析評價,鍾嶸的《詩品》對一百多位詩人和他們的作品進行了品評。在西方,從文藝複興到啟蒙運動,法國的伏爾泰、狄德羅和德國的萊辛、歌德等人的文藝批評活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尤其是20世紀以來,藝術批評更是有了長足的發展,以至於有人把20世紀稱之為“藝術批評的自覺時代”。美國當代著名文藝批評家韋勒克在為《20世紀世界文學百科全書》撰寫的“文學批評”中寫道:“人們把18世紀和19世紀稱為‘批評的時代’,不過20世紀才真正擔當得起這一稱號。不但數量甚為可觀的批評遺產已為我們接受,而且文學批評也具有了某種新的自覺意識,並獲得了遠比從前重要的社會地位。在近幾十年中,它還發展了新的方法並有了新的評價。”特別是20世紀下半葉以來,文藝批評在西方更是發展迅速,各種藝術批評方法和流派層出不窮,而且還出現了對文藝批評本身進行研究的獨立學科,被稱之為“批評的批評”或“批評的理論”的文藝批評學,出現了諸如艾布拉姆斯的“批評四要素”範式理論,以及克裏格《批評理論》之類的研究成果。這些現象充分表明,藝術批評在藝術生產的全過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藝術批評與藝術鑒賞是兩個緊密聯係而又有很大區別的活動。藝術批評離不開藝術鑒賞,它隻能在藝術鑒賞的基礎上才能進行。與此同時,藝術批評作為藝術接受的高級階段,又並不是僅僅停留在鑒賞階段,而是需要在藝術鑒賞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化和發展,在一定的藝術理論指導下,對藝術作品和藝術現象進行細致深入的研究分析,並做出理論上的鑒別和論斷。以貝多芬的音樂作品為例,許多人喜歡並為之陶醉,甚至產生了共鳴,這是藝術鑒賞;也有人研究貝多芬音樂的背景、內涵、美學特征、藝術風格以及他在世界音樂史上的地位等問題,這就是藝術批評。
藝術批評與藝術理論、藝術史等其他藝術學學科一樣,屬於人文學科範疇。藝術批評應該尊重藝術的特殊規律,以科學態度對藝術作品和藝術活動進行批評。事實上,藝術批評具有二重性的特點,即科學性與藝術性的統一。
一方麵,藝術批評具有科學性,需要在藝術鑒賞的基礎上,運用一定的哲學、美學和藝術學理論,對藝術作品和藝術現象進行分析與研究,並且做出判斷與評價,為人們提供具有理論性和係統性的知識;另一方麵,藝術批評X應當具有藝術性,它既需要冷靜的頭腦,也需要強烈的感情,既離不開理性的分析,更離不開藝術的感受。藝術批評必須以藝術鑒賞中的具體感受為出發點,才能真正認識和把握作品的成敗得失,因而優秀的批評家往往具有敏銳的感知力、豐富的想象力和強烈的情感體驗。尤其是藝術批評文章也應當具有藝術的感染力,才能真正打動讀者,說服讀者,真正發揮批評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講,藝術批評是一門科學,也是一種文藝體裁。優秀的藝術批評文章不僅應當邏輯清晰、論證嚴謹,而且應當文字優美、生動感人,給人們一種特殊的美感享受。
事實上,不少優秀的藝術批評文章,本身就是一篇優秀的散文,如西晉陸機的《文賦》就是一篇用賦體形式寫成的文論,其中的“觀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等名句,流傳至今。
藝術批評通過對藝術作品和藝術活動的分析、研究和總結,探討藝術作品的審美特征和藝術發展規律,促進藝術繁榮。藝術批評是溝通藝術作品和觀眾的橋梁,它提高觀眾的鑒賞能力,使人們進入真正的藝術鑒賞,實現藝術作品與觀眾的溝通。普希金說:“批評是揭示文學藝術作品的美和缺點的科學。”藝術作品——尤其是富於創新精神的藝術作品發表後,並不是大多數人都能理解,甚至可以說,創新的藝術作品往往不被群眾理解。這時就需要批評家站出來用藝術批評來闡發藝術作品的審美特征,引導人們認識其價值之所在。
如20世紀80年代初,朦朧詩剛剛出現時,許多人不理解,也有很多人堅決反對,於是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文學論戰,前後發表了數百篇藝術批評,或批評,或讚同,或分析,或研究,從各個側麵和角度闡發朦朧詩的內涵和美學特征。經過論戰之後,朦朧詩為廣大群眾所接受,一些原先反對朦朧詩的人也開始理解它。事實上,幾乎每二次新的藝術思潮或藝術流派的出現都伴隨著一場論戰,藝術批評是論戰雙方共同的武器。浪漫主義、象征主義、現代主義等藝術思潮都誕生於激烈論爭。由此可見,藝術批評在藝術發展中占據著重要地位。
藝術批評對藝術家的創作也有重要影響。藝術家在藝術創作中需要聽取各種意見和反響,尤其藝術批評,這樣才能客觀地認識自己的缺點,提高自己的創作水平。當然,錯誤的或惡意的藝術批評無益於創作。魯迅在《我怎麼做起小說來》中寫道:“我每當寫作,一律抹殺各種批評。因為那時中國的創作界固然幼稚,批評界更幼稚,不是舉之上天,就是按之人地,……批評必須壞處說壞,好處說好,才於作者有益。”魯迅雖然不看中國批評家的文章,卻常常看外國批評家的藝術批評,從中獲得教益。魯迅認為藝術批評應該“好處說好,壞處說壞”,而不是捧殺,或棒殺。喪失藝術批評的精神,也就不會對藝術家的創作有什麼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