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所以妖族才被六界看作是最沒有上進心,最低賤的種族。
滄笙盯著地板的縫隙,腦子裏的一切像被一條線串了起來。
“曆代皇位傳男不傳女。”帝俊不疾不徐道,“可是你這一輩,妖族卻隻有一位女少君,想必也是冥冥之中注定。這王者之位遲早是你的,你父皇陽剛之氣太重,無法與往生門的陰氣相融。”
滄笙抬眼看他,平靜道:“縱使父皇可以,我也不會讓他替我去的。”
“你已經決定了?”帝俊睇她一眼。他那飛揚的眉,微抿的唇,像極了那人。
“嗯。”
“與他商量過?”帝俊若有所思地問。他已知道,這個看上去沒什麼特點的女子,便是他那心高氣傲的兒子的心上人。
滄笙猶豫了一下,問道:“可不可以請神尊替我保密?”
玄囂,少昊。想起那個滿身風華的男人,她就覺得舍不得這個斑斕的世間。他們還沒有走過平湖煙雨,歲月山河。他們還沒有一起抱著孩子們,在後山數星星。
忍著眼中氤氳的水光,她聽到帝俊說:“可以。十五子時,就在此處。”
滄笙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一腳已經邁出了門檻,卻又停了下來。她微微有些冰冷的聲音混著如水的夜色一起漫進來:“鬼道的公主也是女兒身。她又是命裏要去做什麼呢?我是女子,但不能說明什麼。我會做這件事,是因為我想做,而不是因為命裏注定不得不做。”
說完,她踏著夜色離開。
帝俊怔在原地,許久才露出一個滿含深意,卻又淺淺的笑容。
兒媳麼……
他兒子的眼光,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隻是她似乎還不懂,天命就是恐怖到將一個人的感情也算在其中,不可違逆的法令。想做或是不想做,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滄笙走的那一天,是五月十五。
空中陰雲密布,天早早的黑了下來。
妖皇聽說這件事情,雙目怒張,老淚縱橫。痛斥蒼天之不公。
庚玉聽完這個噩耗,癱在了地上。
銘岩、凜、雲深等人也都不禁幹澀了眼睛。天倉、天奎、天參等六位星宿則直接跪在了地上。空中的天畢星也亮的驚人。
這是西君府的女主人,這是他們願意給予尊重、認可,並追隨一生的女主人。
昆侖山外的巨石後,一道紫色的身影也望著從雲層中紮出頭的月亮,笑得無喜無悲。她終於還是管了這閑事,終於還是秉持一貫的風格。終於……
他仰頭飲酒,而後,手中的酒壺應聲碎裂。
酒順著他的下顎流了下來,滴在腰間銀色的寂滅劍上。
天下起了雨,像一場巨大的哀悼。
雨中,唯獨一道白得出塵的身影,兀自帶著寂寥與孤單。渾身透著一股冰冷徹骨的絕望。他望著山下漸漸平息的洪水猛獸,漆黑的眸子裏,一絲光亮也無。
當眾人都散去,他還是以不變的姿態站在那裏。好像化作磐石。一動不動地,佇立。
一日,兩日……
蓐收終於看不下去,上前拉他:“玄囂!你冷靜一點!你在這裏站一萬年她也回不來了,你懂嗎?”
他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好像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很久之後,他才啞著嗓子開口,那聲音就像天地間最悲慟的風,刮得人心疼。
“她沒有走,為什麼要回來?她就在這裏,一直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