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冷哼了一聲，像是為了證明什麼。
“姐姐她通過了篩選。”
許久，雙方都沒有說話，除了風呼呼的吹著，吹動著黃沙上輕盈的物體，而羅蘭正在為蘇鯨包紮傷口，雖然看著樣子，極其的不熟練。
“你以為你有選擇嗎？”
露娜抬起手來，她可以強行不顧蘇鯨的意願，將他意識剝離出來。
“我當然有。”
可下一秒，蘇鯨也不顧血肉的撕裂，抓起腰間上那把黃金時代所打造的手槍，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羅蘭萬萬沒有想到，這把即使打中自己頭顱都沒有任何一點事情的普通手槍，卻成了眼前人類上桌的籌碼。
“你死了，對我沒有任何一點壞處，隻會讓我感到一點惋惜罷了。”
露娜氣得反而笑了起來，她頭一次見到一個人類居然拒絕升格網絡的意誌到這種程度，他是有多麼不舍的這副殘破不堪的身軀？
還是說就這麼想保存名為人類的身份？
“真的嗎，我並不認為你不關心露西亞。”
露娜像是被抓到了軟肋，這次她沉思了很久，麵對人類以生命為威脅，她閉上眼睛，感受到升格網絡強烈的渴望後，再度歎了口氣，像是對它妥協那般。
“無論出於何種因素，你都不能死。人類，你贏了。”
露娜揮手，淩厲的目光讓下麵的感染體全部散開，就連彌漫在空中的帕彌什病毒都開始向各個地方轉移，這並不是露娜的手筆，而是升格網絡的意誌。
“在你離開前，告訴我，灰鴉小隊究竟有什麼能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成為代行者就意味著要與人類徹底隔絕，甚至還會遭到仇視，露娜能看出蘇鯨的不舍。
“就像是你不顧一切要找到阿爾法，我也有我堅持回到灰鴉的理由。我的家人或許不希望我變成一個真正而又陌生的怪物，隻有保持人性才會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麼。”
最後一句話蘇鯨沒有說出口而是在心中默念著，人類的希望好不容易被他們這一代人送到下一代人的手中，蘇鯨不想辜負蘇正夫婦所做的一切。
哪怕是那令無數感染體渴望的力量，哪怕是能夠擁有毀滅世界的權利，但如果不能回到灰鴉小隊的身邊，這又能算什麼呢？
蘇鯨轉身，用著所剩不多的力氣拖著即將崩潰的身體向前走著。
露娜給了羅蘭一個眼神，羅蘭便消失在了原地。
.......
幹燥的風似是要將眼前羸弱不堪的人給吹倒，全身上下無數的血肉都在抗議著他移動，每動一步就會有一個部位從劇痛變為麻木，最後感應不到了。
終是靠信念走出的一段路程抵達到了終點，黃沙擁抱了這個即將枯萎的生命，為他的路途畫上了一個句號，成為了他的埋葬之地。
蘇鯨躺在黃沙之上，在這一刻，他反倒是那麼的平靜，感受著生命如同沙子一般流逝著，抬頭望著天空，依舊是那麼的蔚藍。
自己會後悔拒絕那樣的選擇嗎？
不會。
蘇鯨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不後悔，任何人都會走上屬於他的道路，有些人能走到終點，而有些人在半路就已經停止了腳步，而他正屬於後者。
看過很多電視情節和小說，人在臨死前會有走馬燈，蘇鯨抬起被血弄得粘稠的手，在眼前晃了晃。
可惜他並沒有看見自己的親人，這大約算是一種遺憾吧。
啊....死亡也不全是壞事，至少可以讓他遠離這個殘酷的世界，就是不知道這一次的死亡會不會再度穿越。
蘇鯨這樣想著，眼皮越來越昏沉，他知道，一旦這樣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就睡一會吧。
........
“怎麼樣？”
首席看著從投射倉裏走出來的露西亞，那是露西亞的新機體---黎明
為了應對像阿爾法、羅蘭那樣的升格者，得知了所有事情經過的總部便向灰鴉小隊投放了他們最新研製的機體，同時還派了增援人手。
“我感覺有一股新的力量，我們出發吧。希望....我們還沒有太遲”
露西亞抿著嘴，看向了比安卡，她是支援灰鴉的構造體。
但比安卡是屬於清理部隊的。
而清理部隊表麵上是打掃戰場，負責善後等事宜。可所有人知道，實際上暗地裏還承擔著處決感染構造體，叛逃構造體，甚至是人類指揮官的任務。
如果蘇鯨有叛敵的可能，比安卡會毫不猶豫的將他給清理了。
這也是司令部的另一層意思。
首席看著那滿地的黃沙，還有那一點點幹涸的血跡，它們滴落連成淡淡的一線，讓人很是擔心。
因為根據血液的成分，確定是蘇鯨的，可這種出血量，蘇鯨很有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無法得到救治而死亡。
升格者...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首席往前走著，他現在不能去思考另一種不能接受的情況。
所有人都明白，他們隻能做的就是沿著血跡和定位一路追過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回蘇鯨。
........
“為什麼不選擇加入我們。”
蘇鯨睜眼，還是夢中那如同煉獄般的場景，無數人還在艱難的爬著那座山，無數血肉和機械鑄造成的山無論怎麼爬，在山底下的人們總是爬不上去。
“為什麼，為什麼....”
蘇鯨這才回過神來，看向那些幾乎要將他望眼欲穿的人們。他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蘇正夫婦，他們也在人群的中央，癡癡的看著他。
蘇鯨慢慢坐了下來，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未見麵的父母，身體逐漸腐爛，似是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或許就這樣也挺好，爸，媽，準備來接我吧，我也可以回到你們身邊了。”
蘇鯨自嘲著，身體不自覺地向著他們靠攏，直到一隻手拉住了他。
“所以，你選擇要離我而去了嗎？”
露西亞正以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蘇鯨。
緊接著，麗芙也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能感受到你是一位很好的助理，可不可以....再給我們一段時間。”
蘇鯨沉默了，直到裏也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如果你打算走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正式的告別。”
緊接著，首席出現，並走到他麵前，對他伸出了手。
“我認為現在還不是要走的時候，灰鴉小隊還未完全展翅，需要你的護航。”
蘇鯨苦笑著，他站在了兩個世界的交界處，看了眼麵煉獄般的景象，又回頭看著正期待他回來的灰鴉小隊。
他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灰鴉的挽留，撓了撓後腦勺，長歎了一口氣，擠出來一抹笑容。
“爸，媽，過些日子我再來，在另一個世界，還有人需要我啊。”
.......
“渡邊首領，除非病人自己有頑強的求生意識，否則即便身體能奇跡般的回歸到正常的帕彌什濃度水平，也無濟於事。”
醫生對著一名穿著棕色風衣的構造體說著，那名構造體手裏正拿著銘牌，上麵寫著灰鴉小隊，背麵刻著蘇鯨的名字。
“好，我知....”
渡邊原本想說放棄的，但他率先察覺到了身旁病人的手指微微顫動著，他嘴角一勾，將銘牌重新放回在病人的胸前，對著醫生說道：
“繼續治療吧，我相信每一個處在末世的人，求生意誌可是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要強烈。人類雖然脆弱，但他們求生的信念可比任何一個種族都要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