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信了孫寶蕙的話,賣了禦斐送她的首飾,買了張虎皮做壽禮,偷偷跑去參加唐恕的壽宴。
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禦斐,是怕他會攔著自己。惜瓷很惶恐,她本以為禦斐是這世上惟一值得信任的人,她本應把自己的生命和未來全都交托在他手上。但這幾個月來,她見他大有放棄接她入府的架勢,便將心事越藏越深。她不敢告訴禦斐,她想與他結婚,想有一個正式的名分,哪怕隻是如夫人,但總比這樣做金絲雀要強得多。
可她什麼都不敢說。她甚至暗暗覺得,孫寶蕙的話是對的——如果她不為自己想,還有誰能為她想呢?
就這樣戰戰兢兢地出現在帥府門前。
警衛員攔下她,道:“請小姐出示請帖。”
“我沒有請帖……”她心虛地道,想了想又趕緊補充說,“我是顧惜瓷,我是來給大帥祝壽的。”
警衛員顯然聽說過她的名字,就更不敢貿然放她進去,隻好歉意地說:“請小姐稍等,我進去稟報一聲。”
惜瓷站在門口,隔著那道半腿高的門檻向裏望。
唐家是舊式的王府式三進院落,從她站的地方望去,隻能看見一進院裏警衛員住的房子。歡快的音樂從狹窄的甬道傳出來,但裏麵的情況如何,她一點都看不見。空蕩的院落裏,隻立著一棵粗壯的梧桐,清亮的月光下悠然舒展一身綠意,寂寂無聲。
惜瓷想起在密山的日子裏,禦斐曾在暗夜中擁著她,給她講帥府裏這棵梧桐樹。
它是唐家搬入這座府邸時,禦斐和母親一起栽下的。當時他隻有六歲,幼嫩的小手沾滿泥水,母親為他洗手,擦著他額上的汗說:“等梧桐樹開花了,斐兒為娘做花環吧!”
他用稚嫩的嗓音回答:“好!”然後就日日盼著花開,想象著娘親戴上花環後心滿意足的笑臉。
可等不到梧桐開花,母親就病逝了。
他倔強地守在樹下,不肯吃,不肯睡,又淋了半宿的雨,眼前一黑就暈倒了。病得迷迷糊糊的日子裏,他能感到自己睡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不同於母親身上的馨香,那懷抱像燒紅的鋼鐵一般火熱堅毅,隱隱帶著些硫硝的味道。他睜開眼,迷蒙中望見父親緊鎖的眉頭。那時父親還不到四十歲,卻滄桑如半百老人。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可能是父親在這世上惟一的倚靠了。
從那以後,他沒再耍過脾氣,乖乖地執行父親的指令,進軍校,娶譚頤……隻是在某些極難過的日子裏,他會站在梧桐樹下,看微風拂過,吹落一地純白如雪的花瓣,就像母親還站在他身後,輕聲喚他的乳名。
禦斐曾允諾,會在仲夏夜與她一起賞這場美不勝收的梧桐雪。
隻是現在,她生生地被隔在這道門檻外。梧桐離她不過五步之遙,像躲藏在她手邊的幸福,卻是任她怎麼努力,都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