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都不見赤德,奴奴隻好派侍女去邏娑城內打探。侍女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位故人。
身影頎長,目光炯炯,是大半年未見的謝賁。
謝賁本是送嫁將軍的軍師。從長安到邏娑那些沉悶寂寥的日子裏,是謝賁一直伴在她身側說話解悶。善擦拉溫的死訊傳來,他又第一時間說要帶她逃離。
謝賁的心意,奴奴不是不懂。
但她身上係著的,是百姓的安寧,國運的興衰。所以她必須將自己完好無損地送到邏娑,不論是嫁善擦拉溫,還是赤德祖讚,她已命定是吐蕃的王妃。
她以為隻要一切塵埃落定,謝賁即可返回長安。不過三五年,他便會有嬌俏的妻子,聰慧的兒女。而對她的那段情,也可隨著光陰的流轉煙消雲散。可他竟留在了邏娑,惺惺念念著,隻為再見她一麵。
想到過往的種種,奴奴的臉上難掩尷尬,隻能故作輕鬆地問他何以會出現在夢安城裏。
謝賁卻是一臉的肅穆神色,低低地說:“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
他要說的事,有關赤德與納朗妃。
納朗家族在吐蕃舉足輕重,因此納朗妃在宮中肆意橫行,也無人敢出麵阻攔。嫁給赤德的第二年,她便生了善擦拉溫王子。而在這之後,其他妃嬪的孩子,不是胎死腹中,便是死於非命。
明眼人都看得出,納朗家族為了保證善擦拉溫繼承王位,動用了一切非常手段。但是沒人抓得出證據,亦沒人敢去抓這證據。所以讚普赤德膝下,一直以來隻得這一個王位繼承人。
隻可惜,納朗妃機關算盡,卻沒料到自己的孩子也會暗遭毒手。不知是哪位被她加害的妃子,引誘善擦拉溫偷偷出宮去迎送嫁的隊伍,又在馬鞍上動了手腳。馬兒受驚後,王子被狠狠甩下馬背,被踩斷的肋骨分毫不差地刺穿了他的心房。
奴奴聽得心驚肉跳。
她終於明了,為何才第一次見麵,納朗妃便對她毫無善意——那女子苦心經營了十餘載,卻因她的到來,一朝夢碎。
更何況,奴奴還奪了她的丈夫。
她想起成婚後,赤德一直住在夢安城。她也曾好奇地問他,為何不肯回紅山宮居住。他說那裏聒噪得很,每每讓他不勝其煩。原來赤德指的,便是這位身份尊貴又敏感的納朗妃。
奴奴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起來。她心疼赤德的處境,這樣勢力龐大的妃子,一次次加害他的骨肉,讓他屢屢遭受喪子之痛。而那惟一存活下來的王子,最終也逃不過為這場宮廷鬥爭犧牲的命運。
謝賁卻不認同:“吐蕃的讚普,豈是等閑之輩?你可知,吐蕃早已密謀攻取九曲。你的到來,不過是讓他們兵不血刃,獲得一塊寶地。”頓了頓,又道:
“你和大唐,早已被赤德祖讚玩弄於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