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點評(2)(3 / 3)

這哪裏是鬆鼠太太,分明是我們常常看到的某一個人間太太呀!這哪裏是林間的房子,如果加上打蠟地板、煤氣、衛生間、公共汽車的話,那就是大城市裏的一套漂亮工房呀!讀來親切、真實。但這隻是你的聯想,如果真寫上公共汽車,就不真實了,因此,它的交通方便也隻是一條小路。

當小刺蝟有些不服氣,說,這西瓜房子是他的時,鬆鼠太太一歪脖兒:“你的?這上頭寫著你的名兒哪?”鬆鼠先生卻立刻又扮了另一個角色出來打圓場,對他的太太說:“不要這樣講話。鄰居應該和睦相處嘛!”回頭又對小刺蝟笑著說:“請別見怪,她就是這麼個脾氣!房租我們不會多收,您盡管放心!到底收多少,可以商量的,可以商量的!”多麼真實,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可目的隻有一個:向小刺蝟收房租。在我們的生活中,這樣的夫妻、這樣的人物還少見嗎?

說到房租,孫幼軍又似信手拈來,卻又是別具匠心的。最近看到個童話,寫到龍宮裏的情景,那龍宮裏的房子簡直就是當今機關、工廠的辦公室,什麼烏龜丞相從二層樓爬到三層樓,甚至秘書珍珠貝小姐還在打毛線之類,盡管這也許是作者的刻意安排,借以諷刺諷刺現在的某些領導幹部,但畢竟太現實了,反而會使人覺得不真實,可笑。這哪裏是龍宮?這且不去管它,還是來看看《西瓜房子》。好心的小刺蝟是願意付房租的。如果要像某些童話,一定會寫得非常“現代化”,寫上黃金白銀、珍珠瑪瑙,甚而至於可以寫上現在最時髦的外幣之類,然而孫幼軍卻不,房租隻是西瓜子,西瓜子也不多,隻20顆。可是就這20顆西瓜子,卻讓讀者耳目一新。是呀,小刺蝟有什麼呢,它既無黃金白銀、珍珠瑪瑙,也無時髦的外幣,除了西瓜子還會有什麼呢!在此刻,在作品中,在讀者的心目中,西瓜子是比黃金白銀、珍珠瑪瑙,比外幣更值錢、更可貴的東西了。它的可貴,它的值錢,並不是作者拍拍腦袋,或者異想天開地寫上去,而是根據人物形象,根據生活邏輯確定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嘛!它能給讀者留下印象,原因也在這裏。

“他們(鬆鼠先生和鬆鼠太太)一走,小刺蝟趕緊數西瓜子兒。還好,他的西瓜子兒還剩下21顆……小刺蝟很高興。”這是地地道道的孩子的思想。他一點兒也不貪心,還剩下21顆西瓜子兒也已經滿足了。後來鼴鼠又來向他討房錢,而且聽鼴鼠的理由還很充足,盡管鼴鼠隻要18顆,他還是慷慨地給了20顆,而自己隻留下了一顆。這是一個好孩子的思想,小刺蝟就是這樣的好孩子。最後,小刺蝟機智地應付了狡詐的狐狸,使小鬆鼠和鼴鼠避免了一場災難,到此,故事要結束了。這個結束,也仍然是那樣的真實,這些人物,和現實生活是那樣的貼近,讀後尤感親切。請看——晚上……鬆鼠夫婦和鼴鼠先生一齊登門了。除了還給小刺蝟40顆西瓜子兒,鬆鼠夫婦還帶來許多鬆子兒當禮品,鼴鼠先生帶來一大盒子甲蟲作為禮物……提到亂收房租,三位客人都紅了臉,說是很不應該。不過,後來主人和客人一高興,把40顆瓜子兒都嗑光了。

那個西瓜房子確實很寬敞,四個朋友在裏頭大跳迪斯科也不顯擁擠。西瓜皮地板也是世界第一流的——這是鼴鼠先生的話,因為他一激動把眼鏡跳掉了,並沒有打碎。

鬆鼠夫婦和鼴鼠先生知道小刺蝟一點兒不記恨他們,反而救了他們,他們當然很感動,他們不是用口頭上的好聽的檢討來應付,而是拿出行動來的,他們的行動就是送回要去的房租——40顆西瓜子兒,還帶來自己的“許多鬆子兒”(鬆鼠當然用鬆子)和“一大盒子甲蟲”(大概鼴鼠之拿出甲蟲就等於鬆鼠之於鬆子兒)。他們的態度是誠懇的。本來他們也隻是有缺點的人物,盡管看似成人,其實也是孩子。不是嗎,他們在臉紅一陣之後,連同主人一起把40顆西瓜子兒都嗑光了。這不正是孩子的行動嗎,多麼可愛的孩子!多麼真實的生活!

盡管我早已知道孫幼軍的童話寫得好,可真正認真地讀他的童話還是第一次,我很高興,第一次就讀了這樣的好童話。今後一定多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