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醜,吳置太常、司農、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齊遣部將許國佐、薛穆飛,會張良弼、圖魯卜兵屯華陰。
時命圖魯為陝西行省左丞相,思齊不悅,命部將鄭應祥守陝西,而自還鳳翔。
龍見於臨朐龍山,大石起立。
摩該部將多博囉特穆爾之黨,及摩該奉檄調往陝西,行至衛輝,諸將夜聚謀曰:“我輩官軍,殺南兵可也。今聞欲趨鳳翔,鳳翔亦官軍也,以官軍殺官軍,其謂之何?”其眾俱以為然,遂相約扶摩該為總兵。摩該善論兵,先為察罕特穆爾所信任;關保自察罕特穆爾起兵以來,勇冠諸軍,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庫庫特穆爾。摩該使其首領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將北奪彰德,西奪懷慶。
薩藍托裏、特裏錫、巴延特穆爾、李國鳳進謀於皇太子曰:“向日詔書,令諸將各將本部分道進兵,而不立大將以總之,宜其不相從也。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撫軍院以鎮之。凡指揮各將,皆宜出自撫軍院然後行,使權歸於一,自內製外,庶幾天下可為。又,摩該一部背庫庫而向朝廷,亦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太子如其言以請。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總天下兵馬。
詔曰:“元良重任,職在撫軍,稽古征今,卓有成憲。阿裕實哩達喇計安宗社,累請出師,朕以國本至重,詎宜輕出,遂授庫庫特穆爾總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齊、張良弼等各懷異見,構兵不已,以至盜賊愈熾,深遺朕憂。詢之眾謀,僉謂皇太子聰明仁孝,文武兼資,聿遵舊典,爰命以中書令、樞密使,悉總天下兵馬,諸王、駙馬,各道總兵、將吏,一應軍機政務,生殺予奪,事無輕重,如出朕裁。其庫庫特穆爾,總領本部軍馬,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總領本部軍馬,自鳳翔以西,與侯巴延達世進取川蜀;以少保圖魯為陝西行中書省左丞相,總領本部軍馬及張良弼、孔興、圖魯卜各支軍馬,進取襄、樊;王信本部軍馬,固守汛地,別聽調遣。詔書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滌慮,同濟時艱。”
摩該所遣部將至彰德,詐為使者以入,遂據之。至懷慶,庫庫守將黃瑞覺之,城閉,不得入。庚戌,摩該殺衛輝守將餘仁輔、彰德守將範國英,引軍至清化,聞懷慶有備,複還彰德,上疏言庫庫特穆爾罪狀。詔以庫庫特穆爾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權,就令摩該討之。又,摩該首倡大義,賜以所部將士皆號忠義功臣。
辛亥,特穆爾布哈進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爾、翰林承旨達爾瑪、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癸醜,吳圜丘、方丘及社稷壇成,並仿漢製,為壇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爾言:“大撫軍院專掌軍機,今後迤北軍務,仍舊製樞密院管,其餘內外諸王、駙馬、各處總兵、行省、行院、宣諭司一應軍情,不許隔越,徑移大撫軍院。”
以詹事院同知李國鳳同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參知政事鄂勒哲特穆爾為副使,左司員外郎耀珠、樞密院參議王弘遠為經曆。
庚申,鄂勒哲特穆爾言:“諸軍將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請所賞宣敕依常製外,加以忠義功臣號。”從之。
時詔書雖下,諸將皆不用命。李思齊聞摩該為變,關保、浩爾齊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爾盡劫掠山東民畜而西趨衛輝,庫庫特穆爾盡率河、洛民兵北渡懷慶,摩該懼庫庫兄弟有夾攻衛輝之勢,亦劫掠衛輝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無如之何。
關保列庫庫罪狀於朝,舉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爾仍前少師、知樞密院事,伊蘇仍前太保、中書右丞相,特哩特穆爾以太尉為添設中書左丞相。
丙寅,立行樞密院於阿南達察罕諾爾,命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仍前少保兼知行樞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爾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右丞陳敬伯為中書平章政事。
吳王以書諭沂州王宣父子曰:“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雲:‘雖在蒼顏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群雄,殪子嬰於鹹陽,戮商辛於牧野,以清區宇。’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爾若能奮然來歸,相與戮力戡亂,豈不偉哉!”
己巳,吳太廟成,四世祖各為廟,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廟,祖居西第一廟,考居東第二廟。
吳王命參政朱亮祖討方國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九月,甲戌朔,義士戴晉生上皇太子書,言治亂之由。
命中書右丞相伊蘇以兵往山東,參知政事法圖呼喇分戶部官,一同供給。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給繁重,其真定、河南、陝西、山東、冀寧等處,除軍人自耕自食外,與免民間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吳大將軍徐達克蘇州,執張士誠。
時圍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炮,拆祠廟、民居為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眾渡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及周仁、潘元紹皆降,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於萬壽寺東街,複敗,毅降。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初,士誠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若曹何為?”劉曰:“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城破,自焚死。士誠獨坐室中,達遣李伯升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戶自經。伯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絕,複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中途,易以戶扉,舁至舟中。獲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饒介等,並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誅熊天瑞。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之。先集將士,申明王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裏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不敢妄動,居民宴然。
癸未,吳王聞蘇州已破,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繼之。又命虎賁左衛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令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會取膠州、登、萊;又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
吳徐達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將率所部降。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於吳。
初,天祐附張士誠,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而已。徐達數遣使諭降,天祐俱殺之。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見天祐曰:“張氏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天祐沉思良久,乃許降。翼縋城下,納款於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還告,天祐遂出降。
己醜,詔伊蘇以中書右丞相分省山東,薩藍托裏以中書左丞相分省大同。
吳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王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士誠兄弟驕侈淫佚,又暗於斷製,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遺,輿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疏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上下乖疑。凡出兵遣將,當行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賜之。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複用為將。其威權不立類此。
士信愚妄,不識大體,士誠委以政,卒以亡其國。而士信之敗,又為(王)〔黃〕、蔡、葉三參軍所誤,至是駢誅,並殺潘元紹,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陽鐵冶子也,以聚斂至上卿。城破被獲,言於主者曰:“錢穀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主者曰:“亡國賊,尚不知死罪耶?”遂殺之。民大悅曰:“今日天開眼!”
辛卯,吳置宣徽院,改太醫監為太醫院。
甲午,吳朱亮祖兵至天台,縣尹湯盤降。
丙申,太師旺嘉努追封兗王,諡忠靖。
丁酉,吳朱亮祖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指揮嚴德中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吳王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於帝,又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於朝。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於人議!若有它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權苗芳謝過於吳,吳王遣鎮撫侯正紀往報之。
辛醜,吳王命於泗州靈壁取石製磬,湖州采桐梓製琴瑟。
吳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賞賚有差。
王諭諸將曰:“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毋狃於暫安而忘永逸,毋足於近功而昧遠圖。”翌日,達等入謝,王問:“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恩,皆置酒相慶。”王曰:“吾豈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酣歌逸樂,今竟何如?”
吳朱亮祖克台州。
初,方國瑛聞吳師至,即欲遁。會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珍方治兵城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亮祖攻之急,國瑛以巨艦載妻子,夜走黃岩。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諸縣。國瑛之遁也,挾總管趙琬至黃岩,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絕粒死。琬,璉之弟也。
癸卯,吳新內城,製皆樸素,不為雕飾。王命博士熊鼎類編古人行事可以鑒戒者,書於壁間,又命侍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王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書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於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爾導予以侈麗,豈予心哉!”
冬,十月,甲辰朔,吳王謂中書省曰:“軍中士因戰而傷者,不可備行伍。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禦,合於宮牆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因給糧以贍之。”
吳王遣起居注吳琳、魏觀等,以幣帛求遺賢於四方,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摩該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州,遂攻真定,詔伊蘇自河間以兵會摩該,已而不果,命伊蘇還河間,摩該還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為山東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立中書(行)〔分〕省於真定路。〔丙午〕,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為沂國公。
吳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左相國為右,餘官如之。又定國子學官製,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使。
朱亮祖兵至黃岩州,方國瑛遁海上,守將哈爾魯降。
丁未,享於太廟。
吳王敕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身沒名存,垂訓於天下。若元右丞餘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衝,援絕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又有江州總管李黼,自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褒崇前代忠義,所以厲風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
壬子,詔庫庫特穆爾落太傅、中書左丞相並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爾以集賢學士與庫庫特穆爾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為梁王食邑。從行官屬,悉令還朝。凡庫庫特穆爾所總諸軍在帳前者,命白索珠、浩爾齊統之;在河南者,中書平章政事李克彝統之;在山東者,太保、中書右丞相伊蘇統之;在山西者,少保、中書左丞相薩藍托裏統之;在河北者,知樞密院事摩該統之;唯關保仍統本部諸軍。庫庫特穆爾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是日,赦天下。
吳置禦史台,以湯和為左禦史大夫,鄧愈為右禦史大夫,劉基、章溢為禦史中丞,基仍兼太史院。王諭之曰:“國家所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禦史台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係於此,其職實惟清要。卿等當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以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長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雲:‘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
甲寅,吳命湯和為征南將軍,吳禎為副,討方國珍於慶元。
壬戌,吳命中書省定律令,以李善長為總裁官,楊憲、劉基、陶安等為議律官。
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仿古製,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台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曆郡縣,欲頒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複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緣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繁弊。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一采上,吾與卿等麵議斟酌,庶可以久遠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