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賞:首聯就讓人眼前一亮,心中一奇。可以想象,詩人在山中獨行,而且,這是個陌生的地方。他不知道這山叫什麼名稱。因為初來乍到,被他人格化了的山固然也不知道這位新遊客叫什麼名字。他把山寫活了。“青山不識我姓字,我亦不識青山名。”“我亦不識青山名”可以理解,而“青山不識我姓字”則隻可理解幽默詼諧了。這就讓讀者眼亮心奇的地方。也許這山景色秀麗,詩人很欣賞它。但心中感到遺憾:這山不認識我。或者是遺憾:我該早來遊這裏的山,觀這裏的景。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是老朋友了。我與這樣秀美的山做老朋友真好。可現在,我們相互都感到陌生。它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如果是老朋友,就會相互感到親切,而現在,我們之間好像有些陌生和冷漠。
下聯打破了上聯“山”與“我”之間的僵局。這僵局,是由那隻悠然而來的不知叫什麼名的渾身有著白羽毛的“白鳥”打破的。看得出來,白鳥是這山中的常客了,與“山”似乎早就“相識”。它們是老朋友了,鳥鳴是無意無心的,或是在呼叫同伴,或許它也太感寂寞因此而自鳴。而詩人卻捕捉到了這一霎那間的變化,欣喜地想,這白鳥不是在自鳴,而是在“對我對山三兩聲”。一下子,這白鳥的鳴叫將“山”與“我”乃至將“山”、“我”、“白鳥”的距離都拉近了。他和山成了朋友,和山中的白鳥也成了朋友。詩人鬱鬱獨行山中的寂寞與無聊一下子冰釋了,心中頓生喜悅。山也親了,鳥也親了。有著這樣的心情再來看山觀景,一定會比剛才更美了:景美心更美了。
劉過(1154—1206),字改之,號龍洲道人,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人。少有大誌,博學經史百家之書,但四次科舉不中,遂飄零江湖之間,詩詞風格與豪放派辛棄疾、陸遊相仿,有《龍洲詞》流世。
夜思中原
劉過
中原邈邈路何長,文物衣冠天一方[1]。
獨有孤臣揮血淚,更無奇傑叫天閶[2]。
關河夜月冰霜重,宮殿春風草木荒。
猶耿孤忠思報主,插天劍氣夜光芒[3]。
注釋:[1]文物:指宋朝的禮樂、典章製度等。衣冠:指士紳、豪門望族。[2]天閩:天門。此指代朝廷。[3]“插天”句:這句用的是龍泉劍的典故。相傳春秋時吳國的幹將和越國的歐冶子合鑄了龍泉劍,此劍鋒利無比,無人可配用,於是將其埋於豐城(今江西)某監獄地下。傳說到了西晉初年,司空張華夜觀天象,見埋劍的地方有紫氣衝天。後派人發掘,果得龍泉劍。
鑒賞:首聯既是寫現實,又是寫曆史。現實是一個宋朝被淮河一分為二。中原對自己是多麼遙遠啊!而“邈邈路何長”,如前所述,並非實際路程有多遠,而是詩人等待收複中原的日子太長久了,好像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了一樣,這充分表達了詩人日憂夜思的是收複中原,所以度日如年,多麼漫長的等待啊!這麼久了,“文物衣冠天一方”,國家不能統一,親人不得團聚,這是何等令人煎心熬肺的事啊頷聯是追思這樣的現實和曆史是怎樣造成的。詩人說,當年呀,“獨有孤臣揮血淚,更無奇傑叫天閶”。詩人以為,如果當年像他這樣的人多一些,向皇帝上書,出謀劃策,恐怕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麵。劉過曾上書朝廷,獻過收複中原的方略,但未被采納。其實,當年的“奇傑”之人不隻是他,像陸遊、張孝祥、辛棄疾、陳亮、劉克莊等,都向朝廷上過書。頷聯表達了詩人對過去的憂憤、惋惜乃至後悔,委婉地表達了詩人一貫的愛國熱忱。同時,也表現出詩人的天真,“奇傑”是救不了宋朝的,再多的“奇傑”也不能挽回敗局。這是曆史學家才說得清楚的事,在此不贅言了。
頸聯詩人的思緒又回到了現實,想到了宋、金交界的“邊疆”,想到眼下的汴京。詩人思緒活躍,又回到現實。“關河夜月冰霜重,宮殿春風草木荒。”從全詩看,這絕不是時令的。“關河”“冰霜重”,意即宋、金交界處毫無動靜,不見守軍收複失地的舉動。這“冰霜”就是南宋統治者無力、無能、無人去恢複中原;也可理解為,金人也重兵壓境,讓如驚弓之鳥般的南宋兵不敢輕舉妄動。這時昔日宋朝首都汴京即使春天來了,也一定是“草木荒”,一派蕭條,殘破不堪。這既有詩人對昔日繁華首府的懷念,又有詩人對金人的憤恨。
尾聯表達了自己的心跡。我啊,還在日夜想著“忠君”“報主”,即使我的建議未被采納,我也回天無力,過著四處流浪的日子,但就像龍泉劍一樣,我的憂憤、我的忠君報國思想,仍然是豪氣衝天的。
薑夔(約1155—1209),字堯章,號白石道人,饒州鄱陽(今江西波陽)人。一生未仕。往來於鄂、贛、皖、蘇、浙間。其詩初學黃庭堅,後深造自得,為楊萬裏所稱。詞尤有名。精音律,能自度曲。又擅書法。有《白石道人歌曲》《白石道人詩集》《詩說》《續書譜》等。
除夜自石湖歸苕溪十首(其一)
薑夔
細草穿沙雪半銷,吳宮煙冷水迢迢[1]。
梅花竹裏無人見,一夜吹香過石橋。
注釋:[1]銷:消融、融化。吳宮:指吳江縣裏的樓台宮闕和山石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