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榆中興隆山,成靈暫時安放之地。榆中縣長姓陳,一向精明幹練,辦事謹慎。他為成吉思汗靈櫬安在自己職守的土地上而激動興奮。整個奉安大典安排得格外謹慎、細致。可是,他還是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差錯。這天上午,他仔細檢查了數千人的迎靈群眾隊伍,感到很滿意。他突然想起,他的上司甘肅省主席朱紹良將在移靈隊伍之前兩小時到達,何不將情緒高昂的迎祭成靈的群眾隊伍,先安排回來歡迎朱主席呢?他為自己這個既節約人力、財力,又能博得上司好感的靈感而得意。他剛剛將群眾隊伍帶到朱主席進城的路口,一溜長長的車隊到來了,陳縣長帶頭,群眾跟著歡呼:“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坐在車中的朱主席一行停下車來,搖下車窗玻璃,用熱情洋溢的笑臉向歡迎的群眾致意。陳縣長快步走出隊伍準備迎接朱主席,不料,朱主席拉長了臉、縮回了腦袋,汽車一加速,整個車隊揚長而去。原來,朱主席突然發現群眾揮舞的彩旗上寫的是迎靈的標語,手中還提著各種各樣的祭品。朱主席若下車來,豈不是被當作死人了嗎?!這時刻,陳縣長也醒悟過來,他暗暗叫苦,弄巧成拙,在劫難逃,嚇得他魂飛魄散。好在後麵的迎靈祭祀、奉安大典安排得井井有條,令中央特派護送專員、護靈的達爾扈特和擔任主祭的朱紹良主席都非常滿意,功過相抵,陳縣長總算托大汗之靈逃過一劫。
至此,從1939年6月13日起靈,到7月1日奉安,經過千裏艱難跋涉,沿途26場迎送祭典,成吉思汗終於又回到他熟悉的興隆山中靜息著。他在興隆山養病時曾經說過“廣士眾民欲銜辱,必合眾心為一。”如今,大汗靈櫬雖曆經危險終於安然無恙,印證了他的遺言。成陵千裏西遷的過程是一種昭示,向世人的昭示:中華民族巨大的凝聚力和牢不可破的團結精神;也是一種動員,動員全國人民超越黨派理想、個人利益,傳承成吉思汗的勇武氣概,打敗日本侵略者。
在簡單樸素的成吉思汗陵寢中,最能引起人們遐想的是“一代天驕”的塑像和他身後那幅遼闊的蒙古版圖。站在這版圖前,我仿佛聽到成吉思汗那威嚴的不可動搖的號令聲:“要讓青草覆蓋的地方都成為我們的牧馬之地。”伴著他的號令聲,是弩炮的錚鳴、馬背上的廝殺。我的眼前,仿佛浮現蒙古騎兵排山倒海、鋪天蓋地的行軍陣勢,他們像蝗蟲遮天一樣密麻,像獅子撲食一樣勇猛。成吉思汗麾下驍勇的鐵蹄,摧枯拉朽,橫掃千軍如卷席,他們以蒙古草原為中心,東進西出、南征北戰。版圖在一次次攻城掠地中拓展,最終形成了東起朝鮮半島,西抵波蘭、匈牙利,北至高加索,南達印度洋的龐大帝國,這是成吉思汗及其子孫的豐功偉績。
成吉思汗是一個偉大的征服者,他身前身後的那些世界著名的征服者,無論是亞曆山大、愷撒、還是拿破侖,就個人經曆和曆史功績而言,與成吉思汗相比,都隻能望其項背而興歎。他從兒時艱難度日,到28歲初次稱汗,在蒙古草原上曆經磨難,南征北戰,最終統一了蒙古各部落。沒有成吉思汗,就可能沒有現在的蒙古民族。
統一的蒙古部落也不過100多萬人,這100多萬人能為成吉思汗提供多少兵力,從而實現他的征服雄心呢?這一點,成吉思汗非常清楚,為此,他製定了“聯宋滅金、爾後再滅宋”的策略。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孫結束了遼、西夏、金、南宋政權並立的混戰割劇時代,完成了宋太祖、金太祖、遼太祖等諸帝王未能完成的統一大漠南北的偉業,使分裂的中國重新走上統一,促進了多民族的中華民族發展。
成吉思汗是一個軍事上的天才,他揚長避短,戰略上遠交近攻。戰術上遠程奇襲,或集中兵力,分割包圍,或佯退誘敵,遠動中殲之。他的軍事才幹加上政治上的審時度勢,終於在西征中打開了東西方的陸路交通線,為東西方的商旅往來、經濟交流、文化交融和推進世界民族大融合,奏出了空前絕後的樂章。
蒙古,這個崇尚力量和勇氣、這個騎在馬背上的驍勇的民族,雖然在人類曆史的那個特定時代,完成了自己的霸業,擁有廣闊的土地、充裕的財富和最多的臣民,然而這一切,僅僅維持了一個世紀。從馬背上下來的蒙古人,居住在被征服的地區,奇怪的是他們逐漸在這被征服的地方同化了,而他們自己也樂意、自覺或不自覺地被更先進的文化融合。忽必烈遷都北京,在漢族人設計的宮殿中接受儒家思想洗禮,迅速地將自己融入中華文明之中。正因為如此,成吉思汗不僅為蒙古人所景仰,也受到了中華民族的尊重,被列入中華民族最有成就的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諸帝王之列。同樣,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蒙古統治者也被強大的阿拉伯文化、羅馬文化、俄羅斯文化和伊斯蘭教、東正教所同化。成吉思汗建立的王朝不是被武力征服,而是在文化同化過程中消亡的現象告訴我們:一個民族要立足於世界文明的製高點上,必須創建自己先進的民族文化,武力可以得逞於一時,卻不能維持於永遠。這一點,成吉思汗自己可能沒有想到,但卻是他留給世界人民最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