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夏蓮懷孕之事在大楊樹屯的婦女中就傳開了。郭秀才幫助夏蓮忙前忙後，也不管人們的閑言碎語。老傻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錦毛耗子媽幫助夏蓮把老傻的壽衣悄悄地準備齊全。李坤和郭秀才去沙後所木匠鋪訂做了一副薄板的楊木棺材。黃觀書在家中給老傻算了一卦，給李坤和郭秀才說那卦說：不出三日，老傻必壽終正寢，走時應備咽氣驢一頭，這樣可避免死貓爛狗在陰間追咬之苦。他生前喜歡毛驢，走時騎驢而行，也顯得威武一些。”郭秀才說好辦！好辦！明早我就去團山子花匠鋪，先把咽氣驢，晚上讓他們送過來，悄悄地放在西屋備著。”黃觀書說：“還得用一條紅線，一頭拴在驢頭上，一頭拴在亡人的手腕上，一咽氣就燒驢，晚了就騎不上了。”老李坤不耐煩地說就你事多，出了多少壞點子，有啥用？人死如燈滅，虎死賽綿羊。三寸氣乃千般用，一但無常萬事休。其他的都是鬼蜮伎倆，我是一概不信。”
第二天晚上，郭秀才悄悄把馬一般大小的咽氣驢放在了老傻的西屋。他又把這件事告訴了黃觀書。黃觀書當下把寫好的一道神符交給了郭秀才說：“你將這道神符貼在驢的脖子上，這驢就有了佛性，在陰曹地府就可任其而行，少了些孤魂野鬼的麻煩。”郭秀才接過那張用丹砂寫成的神符一瞧：初人冥府，煙霧彌漫難尋路。身坐寶驢，悠悠蕩蕩見閻王。郭秀才用手撓了撓了頭想了想說你去過？怎麼知道這麼清楚。你送老傻一趟怎樣？”黃觀書氣憤地說滾！小子！警告你，夏蓮的肚子可是大了！”郭秀才笑笑說：“那才好呐！老傻有後啦！夏蓮給他生個胖小子，多帶勁。”說著一溜煙地跑了。
第三天的黃昏，老傻的病情加重，不間斷地咳嗽，又吐了兩口鮮血，兩眼發直，翻著白眼，麵如紫茄，口脣青紫，隻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把個夏蓮嚇得趕緊把李坤、黃觀書、郭秀才、郭大愣夫婦都請了來。黃觀書看一眼說完了，快穿衣服吧。”李坤、郭大愣夫婦趕緊把老傻穿戴整齊，放平在炕上，等著落氣。夏蓮站在地上號啕大哭，驚動了左鄰右舍的人們，都來問候。黃觀書、尚潤把咽氣驢從西屋移到院子中間，將一根紅繩拴在驢脖子上拉入房間，把繩頭拴在老傻的右手腕部。後街的劉二結巴也來幫忙，站在李坤旁邊兩眼瞪得老圓。李坤小聲地說向後站點，小心‘秧’打著。”院子裏尚潤雙手扶著紙驢，黃觀書備好了火柴，隻等屋內口令。老半天屋裏沒有動靜，隻聽見夏蓮一人嗚嗚咽咽的哭聲，尚潤性急，向屋裏喊道：“二姑父，怎麼樣？”李坤搗了一把劉結巴說：“出去說—聲，稍等！”劉結巴急衝衝跑到門口，對黃觀書搖著手說稍……稍……稍……稍”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急得直踩腳說等……等！”黃觀書已把咽氣驢點著了，幹柴薄紙點火就著，瞬間火光衝天，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大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有的說哎呀！可惜了，一個忠厚老實的人死了。”還有的說這是尚玉貴財主家一頭不吃草的騾子，生生地累死了，有錢人淨幹缺德事！娶那麼個漂亮的媳婦放在屋裏，白天晚上地幹那事，不非得累死。”屋裏老傻躺在炕上，窮朋好友圍著七八個人，大家眼巴巴地瞧著，老傻那麼一點點氣還在呼吸。突然，郭大愣在屋裏看見外邊有火光，嘴裏罵道：“黃觀書，日你媽的，人沒死，把驢點著幹什麼？！”這時老傻也睜開了眼睛，嘴裏咕噥著說院子裏失火了，趕緊救火，圍著我幹什麼？夏蓮，把我扶起來，是誰放的火啊？我看看！再給我一點水喝。”夏蓮趕快把水端了過來，李坤和郭大愣把老傻扶靠在炕牆上，老傻抬頭向窗外看了看說誰放的火呢？八成是郭秀才吧！”他幾口水下肚，精神顯得好了一些。郭大愣從屋裏走了出來，正想把黃觀書罵上幾句出出氣，到院子一看，一片火光人影，人都跑散了。有幾個膽大的小孩看見郭大愣出來，大著膽子問道：“大伯，大傻死了沒有？”郭大愣罵道滾！滾滾！媽的。”幾個小孩嚇得一溜煙跑了。一邊跑一邊喊：“驢燒了，鬼跑了。郭大愣，發火了。大傻子，又活了……”李坤也到院子裏與郭大愣說：“這叫回光返照，不死也就算了，真魂巳經走了。白折騰一陣，咱們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