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的母親又莫名其妙失蹤過一回,回來後大病一場,而且病情一日日嚴重,怎麼查也不能確診,打針吃藥絲毫不見效。笙既要上學,又要忙著照顧媽媽。人很快地消瘦下去。有一天,她回到家中,卻不見了母親,隻見桌上留著一張條。笙粗略看了內容,大致明白母親的意思。
她臉色煞白發瘋著跑出去找媽媽。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在河邊找到臉色蒼白,憔悴枯萎如殘燭的母親。母親最終沒有投河,被及時趕來的莫然父母帶回來了家。
旗袍店關門了,笙的母親形如枯槁,往昔的美麗迅速凋零枯萎。那個優雅,和顏悅色的女子蕩然無存。她開始打罵笙,逼迫笙輟學。神思經常帶幾分瘋癲,時而癡呆,時而癲狂,時而脾氣暴躁,時而肅然凜冽。
笙沒有在信裏告訴莫然,莫然的父母隱忍著,悲憫著,憐惜著,默默配合笙,沒有告訴莫然。母親的病時而發作,高額的醫療費很快將積蓄耗費。笙終於退學了,開始在小城的工廠裏打工。
笙的臉上,胳膊上,偶有擦傷的痕跡。莫然的母親每每看見心疼不已,卻不能,也不敢指責什麼,暗地裏抱著笙掉眼淚。
有一天,笙做工回來,看見母親異常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穿著舊時旗袍,清瘦的臉上美麗重現。笙隱隱的喜悅,來不及探究緣由,母親將她帶到小城最豪華的飯店。那裏,有一個衣著顯貴的男人等候著她們的到來。原來母親要十七歲的她去給那個男人的孩子當繼母。那個男人是大城市裏來的,來這個小城投資,一眼看中容貌清絕的笙。那時候的笙,亭亭玉立,風姿卓絕。如初荷出水,有著說不出的嫵媚和憨真。
笙哭著跑回家,將自己鎖在屋裏,不吃不喝不上工。莫然的父母聽說後,終於忍不住了,厲聲斥責笙的母親。笙的母親一言不發,臉色陰鬱。半晌吐出一句話:“我養這麼漂亮的女兒不給我賺錢留著有何用?”
莫然的母親氣得身子發抖,拖著丈夫扭身進了屋,門砰地一聲劇烈關上。笙的母親被震了一下,黑暗中,她立在含笑樹下,身子逐漸顫抖不已,淚水奔流而下。
三
笙半夜跑了,帶著做工賺的一點點錢,她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
莫然被傳達室喚著出來,看見門口立著的笙,目瞠口呆,繼而欣喜狂瀾,發了瘋似地衝過來抱住笙。俏麗的人兒活生生出現,真真以為天生掉下個林妹妹。
莫然寢室的同學終於知道了一個深刻的真相,為什麼大學四年,英俊瀟灑的莫然可以拒絕無數顆芳心,原來金屋早已藏嬌啊。
那一刻,莫然高興地手舞足蹈,及至昏頭昏腦。拉著笙跑到無人的角落,對著笙的嘴唇,不顧三七二十幾猛烈親吻著。激烈的親吻,溫柔的疼痛。
那一天,他們沒有回宿舍,一起吃飯,一起在風中擁抱,一起走進了附近的小旅館。
在幽暗的房間裏,笙披散著濃密的長發,像一片輕盈的羽毛漂浮在莫然的身體上。莫然的親吻和撫摸溫柔地灑落在她的肌膚上。她躺在黑暗中,感受著莫然的一步步逼入。她聽見肌膚碎裂的聲音,磨撚,糾纏,忘生忘死的激情猝然迸發。所有隱忍的情緒在莫然進入的一刻崩潰,愛戀釋放出來的疼痛是年輕的心無法名狀的滋味。徹骨的心痛,溫暖的充斥填補,在那一刻,毫無保留的傾瀉。
這一輩子,我隻對你好。
你是我的,笙。從你五歲那年闖入我的世界,你就屬於我的。我欺負你是因為我喜歡你。
好好考大學,等你讀完大學後,我娶你。
莫然呢喃細語,笙像被靈魂抽離般,倦怠疲憊至極癱軟在莫然的撫愛中,嘴角,始終是倔強的溫柔的微笑。
笙回到家中,看見驚慌失措,焦灼不安的母親。衣著淩亂,頭未疏,臉未收拾,往昔的優雅和矜持蕩然無存。看見笙平安回來,那一刻,神智異常清楚,衝過去抱住女兒嚎啕大哭,再也顧及不了金錢,生計,和麵子尊嚴。
你回去念書吧。
母親哭完了所有的精力,最後,紅著眼睛,疲憊不已地說出這句話,笙立在院子裏,淚眼盈盈。
落下的課程,隻有拚命補。
莫然開始找工作了,據說不太好找。他不想去小地方低就,一心想留在繁華的都市。他說他父母一輩子是平庸的工人,他要改變這個狀況,不能飛黃騰達,也要在喧囂的都市做出一番事業。給笙安置一個溫暖的家,讓她住上洋房,別墅,坐上轎車等等。
莫然畢業後在一家公司做著普通的職員,能力再強,沒有家世和背景,就必須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從零做起。
一個多月後,笙的身子開始不舒服,她隱忍著繼續溫習功課,沒有告訴任何人。莫然每天工作很辛苦,沒有以前那麼多時間給她寫信和聊天了。
笙的身子反應越來越不正常,她偷偷跑去檢查,結果出來後,她一個下午沒去上課,跑到電話亭去打電話給莫然。
莫然很震驚,也很懊惱。可馬上鎮定下來。他安撫住笙,連夜坐火車趕回來。帶著笙,到臨近縣城找了家私人的醫院做人流。那個狹窄逼仄的手術室裏,他看見年輕的笙留著好多血,手術鉗子不停地在清除汙穢的血塊。笙,流再多的血都倔強地隱忍著,始終沒有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