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底,我到一家棉站任站長,保管員小丁整天鞍前馬後為我服務。小丁沒事就往我屋裏跑,打開水、掃地、換煤球……他都包了。棉站沒食堂，各人做各人的飯，小丁替我洗菜刷鍋，還不時給我貼點牛肉什麼的。有一次我喝多了，吐了一地，小丁給我捶背、漱口，把吐的汙物掃了出去。我嚷嚷頭疼，他就坐在床邊為我按頭……一覺醒來，已是淩晨四點，一杯熱茶遞上來，小丁竟在我的床邊守了一夜。後來我就把小丁提拔為會計，一半是小丁的業務能力，一半是我對他的好感。一年後因為一樁棉花案件，我被停職調離。走的匆匆，也沒和小丁告別，我想小丁肯定在為我難過呢。不久後，我的兩個同學去棉站找我，問到小丁，小丁胳膊一掄，愛搭不理：“找推？找小趙，他下台了！”兩個同學問我：“那人跟你有仇？”我無言以對。
棉花案件結束後，得到“平反昭雪”的我被安排到機關招待所
——銀都酒樓任經理。這裏是年輕女孩的世界，她們對我多是笑臉相迎，更有那“情感炸彈”隨時準備拋投，弄得我擔心吊膽。倒是二樓帶班班長小雪對我很一般，見麵淡淡打一個招呼，不熱不冷。聯歡的時候，她們都爭著教我跳舞，就小雪沒這份“熱心”。可是小雪的工作卻做得非常好，每次我上二樓，都看到她帶著幾個服務員在洗杯子、擦窗台……過了年，一天，我走到二樓，推開單間門，隻見幾個服務員在沙發上東倒西歪，小雪還嗑著瓜子，見我進來她從沙發中跳出來，臉通紅。我把她們中間比較老實的一個服務員叫到辦公室，問她平時是不是這樣？她點點頭。我無法相信，說：“我平時去二樓，都見你們在工作……”她老實告訴我：“你平時一直穿著皮鞋，一上樓就聽出是你了。小雪便領我們裝樣子，今天你……”她瞅瞅我的鞋，今天我穿了一雙平底布鞋。
我又一次走眼了！
去年我調到一家公司任副經理，沒有多久經理調走了。由我主持工作。秘書小吳整天圍著我團團轉，殷勤得要命。小吳為我服務得很周到，恨不得連脫下的襪子也替我洗了，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不對勁……我不由想起了小丁、小雪，心裏冷冷一笑。另一個副經理見我主持工作，很不忿，四處活動，並在職工中間散布我的壞話，最後爭“霸”成功，做了經理。我心裏氣憤，一個多月沒上班。這段時間，沒有一個人來看我，或打一個電話，他們都在向新主子獻媚，聽說還羅列了我不少罪狀，新經理令小吳整成文字……我想這個小吳一準成了新經理的影子，給他洗襪子，沒準連褲頭也一起洗呢！一直鬧情緒也不是個辦法，我開始上班了。來到辦公室，我想像中的淩亂和灰塵卻沒有，和我天天上班一樣，桌子上隻有一點點灰，不像多日沒抹的樣子，再看那盆文竹，居然綠意盎然，長出了不少新枝！顯然有人在侍弄它，我叫來辦公室一個幹事“審問”，他說：“是小吳，小吳說做人不能落井下石，這個時候你心情很壞，最需要關心，就天天給你打掃。”我一驚，問：“小吳現在在哪裏？”這個幹事歎一口氣：“新經理讓他整你的材料，小吳說你主持工作期間，客觀地講是功多過少，為公司做了不少創造性工作，新經理火了，把他下放到一線當工人了。”
怎麼會是這樣？我望著那盆文竹，眼裏溢滿潮潤：這一次我是真正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