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雨身上開始發癢,確切地說是那個地方開始發癢,是在一周後。電視台演播大廳裏人頭攢動,市委宣傳部組織的“三項教育”知識競賽進入了決賽。張紅雨和報社兩名同事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進入決賽。報社上半場發揮得很不錯,各個積分指數一直保持第一,看來冠軍是沒跑了。帶隊的副總編在下邊把一雙胖手拍得紅丟丟的,好像小時侯讓私塾的師爺用竹片打腫了一樣。誰知到了搶答時,張紅雨左顧右盼注意力開始分散,有一會兒顯得很焦灼,話筒竟從手裏滑落了一回。副總編雙手撐著兩邊的扶手,急得瞪圓了眼睛,他發現張紅雨雙腿在不住抖動,在用力往一塊夾擠,臉上蠟黃一片。壞了,這小子是不是血壓心髒有毛病?副總編替張紅雨捏了把汗。開始搶答了,張紅雨一個也沒搶上,那兩名同事本來就是輔助他的,他是主力,他答不上,他們更別說了。一聲歎息,副總編紅丟丟的胖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結果出來了,廣播電視報屈居第二。副總編很生氣,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張紅雨關鍵時刻……他準備狠狠訓張紅雨一頓,再一瞅,哪還有張紅雨的影兒?
張紅雨扔下話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衛生間,進去後打開褲子一看,媽媽呀,那地方又紅又幹,怪不得癢得鑽心。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患了性病。比賽全部結束,人開始三三五五往衛生間鑽,一見有人進來,張紅雨嚇得提上褲子就跑。
回家後張紅雨先用溫水洗了洗,也就那一會兒好受點,接著照樣鑽心地癢。撓又沒法撓,抓又沒法抓,張紅雨不停地往衛生間跑,一遍一遍用溫水衝洗,後來幹脆泡進水裏。額頭上滿是汗珠,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悸占據了他的心。半夜裏又一次衝洗,張紅雨嚇了一跳,那玩藝已經腫了起來,透明發亮的。張紅雨想這下完了,這玩藝下一步就該潰爛了,他還指望它傳宗接代呢,現在計劃生育鬆了,聽說過幾年這個城市二胎指標就該放開了。這下徹底完了,別說傳宗接代,恐怕正常夫妻生活也過不成了,他張紅雨從此要告別男人生活變成一個太監了。那樣的話,在王小燕眼裏他張紅雨就是一泡臭狗屎,王小燕再不會怕他,不用人勾引也會紅杏出牆。一夜無眠,第二天張紅雨沒去上班,在家呆了一天,想觀察一下病情的發展,再作定奪。
張紅雨怕被王小燕發現,這可是他跟小四川睡覺帶過來的,從此後王小燕就不是欠賬戶了,欠帳戶換成他張紅雨了。如果他盡力爭取的話,也可以說成賬麵持平,倆人誰也不欠誰了。他幾次催促王小燕去外麵找人打麻將,一會兒往衛生間一趟,生怕被王小燕發覺。王小燕卻吞吞吐吐不願出去,說髒衣裳攢了一盆,再不洗就發溲了。接下來卻不見她開洗衣機,倒是臉上的表情很古怪,看張紅雨的眼神也不一樣。後來張紅雨吃驚地發現,王小燕也一趟一趟地往衛生間跑,張紅雨心一驚,八成她發現了什麼,要去衛生間查找證據?他又發現王小燕走起路來扭扭捏捏,八字腳比平時更八字了。張紅雨猜不透王小燕要幹什麼,下邊卻一陣陣發癢,鑽心地癢,從未有過的癢,加上精神又緊張,越發不好受起來。
下午張紅雨再看那玩藝,腫成一隻蛤蟆屁股了。張紅雨一邊端詳這個新變化,一邊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小四川。正看著,王小燕推門而入,一眼就瞧見了張紅雨襠下的蛤蟆屁股。張紅雨趕緊提褲子,還是晚了,他心中有鬼,思忖著怎樣跟媳婦解釋:“這個……原先……”
王小燕並未理會他的解釋,一把攥住他的手,“咱去醫院看看吧,我也癢得受不了啦。”
嘿,張紅雨一跺腳,怕傳染還真傳染上了。他更覺有愧於王小燕。從現在起倆人的賬麵不再扯平了,他成欠帳戶了。張紅雨一臉愧疚地望著王小燕,王小燕並沒有深究的意思。
大醫院自然是不敢去的,讓熟人碰見張揚出去,還有臉做人,還能在報界混飯吃?倆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去郊區一家小醫院泌尿科,電視裏天天打廣告,說專治尖銳濕疣包治狐臭驢皮癬。張紅雨和王小燕一路上一直緊緊依偎著,倆手相執,肅穆中微見悲壯,就像上刑場的革命壯士似的。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竟把兩個心存隔膜的人一下子拉近了。
醫院裏冷冷清清難見幾個病號。張紅雨心說這樣好,這樣好,免得讓熟人看到。現在的領導幹部不都是“跳舞鑽包間,治病電線杆,吃飯找地攤”嗎,不去電線杆上找這樣的醫院能行嗎,大醫院誰敢保證不被人看見?秘尿科在二樓,聽了兩人的病情,一個男醫生從酒精缸裏抽出一隻竹片,一個女醫生手持一個擴宮器,分別給他倆進行檢查。張紅雨所在的男性檢查室還躺著一個患者,正在上藥,張紅雨瞥了一眼,媽呀。他嚇得心裏騰騰直跳。
檢查完回到診室,張紅雨和王小燕一臉期待地看著醫生。男醫生解下口罩,玩著手裏的小竹片,問他們:“是想真心治病呢,還是來趟行市的?”說罷眼球一白,斜向了牆上的宣傳畫。張紅雨王小燕也朝宣傳畫看了一眼,哎呀,都是生了病的生殖器,有一個女姓的,竟成了一隻爛蘑菇。王小燕嚇得渾身簌簌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