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江離(3)(2 / 3)

歎口氣,決定快刀斬亂麻,我幹脆回身投進他的懷裏,貼著他胸口輕輕道:“少爺再說下去,江離就走不了了。那小姐就要生氣了。所以,有什麼事等到您和小姐成婚之後再說,嗯?”拋個媚眼。

他再也料不到我會這麼著,瞬間麵紅過耳,僵立在原地成了一尊石像。我乘機抽身離去,一步步走在雨裏,暴雨打在單薄的夏衣上,冷是真的冷,幾乎要發起抖來,但我隻是個丫頭,有什麼苦吃不起?回到房中,就沒事了。

我沒想到,這次真是冤枉了白芷。她是好心好意給我送傘來的——又或者,是為了保護小姐的琴,才送傘來?——這些都不重要了。總之她在亭外遠遠的站了片刻,就回去了。

我不知道她看到的是哪一段,也不知道她回去向小姐說了什麼。

那時候天際的雷一陣陣炸開,我覺得自己像一蓬快散了架的野草,好容易挨到房前,伸手一推,力氣是用得大了一點,那門“咣”就開了,裏麵三個人都像見到鬼一樣跳起來,轉過身,瞪著我。

白芷,小姐,王大娘,都那樣瞪著我,片刻,白芷指著我手裏的琴叫起來:“你把小姐的琴怎麼了?”

低頭看去,琴尾仿佛是裂開一條縫,難道剛才我在亭裏一摔,不小心摔壞了它嗎?罪過罪過!

我想將這把琴舉到眼前看看,可是它真的好沉,淋了雨,沉甸甸濕溜溜像個死去的嬰兒,在我懷裏隻管往下滑去,我手臂和膝蓋的傷浸了雨、都火辣辣痛起來,弄得四肢無力,又給白芷的叫聲嚇慌了,將這琴一下子沒摳住,它“咣”砸到地上,琴弦斷開、八寶骨碌碌滾落滿地。

那麼……我,砸壞了小姐至寶愛的古琴,就在她們眼皮子底下?

甚至,在她快舉行婚禮的時候,給了她“斷弦”——這麼不吉利的兆頭?

王大媽嫌惡的瞥了我一眼:“慣使壞的狐狸野蹄子!小姐,讓老身拿家法揍她一頓吧!”

小姐臉色煞白,凝視我片刻,像看什麼穢物一樣,終於幽幽把頭轉過去:“揀片碎磁片子,讓她外頭跪去吧。”

不打,隻是罰跪,這應該是恩德浩蕩了吧?可是,外頭正在下雨呢!我死死的盯著小姐。她明明知道我討厭雨啊!

她不看我。這樣決絕的背過身去。為什麼?我給她造成了什麼傷害?不能原諒嗎?我是這樣努力作好一切事情。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我討厭雨啊!!

王大娘過來了,精瘦的手像雞爪一樣,要過來抓我。我退後,嘴裏的咒語不由自主流瀉而出。

蒼蠅、蜜蜂、爬蟲、甲蟲、飛蟲、蛤蟆,一切的小東西都趕了過來。小姐捂住眼睛,和白芷她們一起發出恐怖的尖叫。

我不會蠱術。媽媽沒怎麼教過我蠱術。我隻是記得幾段咒語,那是用來跟蟲蟻們交流的語言。

剛剛這一句說:我很怕、很討厭,我不要。你們快過來。

我不知道我能請誰過來幫忙,唯一可以求助的,隻有這些肮髒的小東西而已。

下人們全都圍過來了,把我從屋子裏趕出去。我奔跑在園中,奔跑在雨裏,小東西們不停的撲過來,跳到我身上,貼著我、抱著我,很快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路,我大約整個人被蟲蟻包裹住了!

我聽見身邊有很多人尖叫,好像有人說:“這是妖法!這是蠱術!這是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

我想把這些小東西們送走,但我的神經緊張得厲害,嘴唇麻木,所有的聲音還沒到舌尖就已經破碎。蟲蟻們隻管越聚越多。有人說:“放火燒!”

不,不要。我還活著,怎麼可以燒?我太陽穴“別別”直跳,可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我大約要瘋掉了。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叫道:“你們在幹什麼?!——你們快退後,沒有看到嗎?她很害怕呀!”

嗬,真是神奇,我整張臉都被蟲蟻覆滿,這個人居然能看出來,我很害怕?

人聲漸漸退後了。隻有這個人溫柔的聲音慢慢靠近我,很慢很慢,向我保證,他絕不會傷害我,所以請我,不要害怕。

我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蟲蟻們漸漸離開我,退散了,我神智仍然虛弱而模糊,但可以看見這個聲音的主人,是陳浩南。

他看著我,眼神那麼憐憫,那麼關心:“是你,江離,你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老爺在後麵嚴厲的問:“你招惹了什麼不幹淨的妖人了嗎?”

妖人……妖人?這就是對媽媽的指責,就是這樣的指責殺了媽媽!我再也受不了了,一句話脫口而出:“我就是蠱女的孩子,這些蟲子隻是來保護我的。

一片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要拔出刀劍了,他們要把我殺掉了。殺掉我這樣恐怖的存在……媽媽,我們是生來跟蟲子對話的人,這樣的人,在他們眼裏,就這樣的可怕,必須殺死才能安心嗎?

“鏘!”拔劍聲,陳浩南守在我身前,緊張的問他們:“你們想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把我擒而殺之。老爺大概把所有家丁都調過來了,我見到滿眼都是紅糊糊的火把燈籠、還有刀光劍影。

好在,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

如果一定要死,不必死在寒冷的雨中,也是個安慰。

可是陳浩南他護在我身前……他居然舍命護在我身前?太童話了吧!居然有一個男人,會舍命保護一個妖女丫頭呢!我想笑,卻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