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巫女黃昏(2)(1 / 3)

“走啊!”我突然尖叫起來,“彌子煙,你也是巫女你不懂嗎?走啊!讓我清靜清靜。”

她一聲不響拉起他就走。

我恢複一點鎮靜,喃喃道:“……黃昏。”

“什麼?”他回頭。

“沒什麼。”

他們就走了,把我留在這裏,身後是暗塔,麵前是夕陽的餘暉。

她好像咕噥了一句什麼,他溫和答:“不要這樣說,子煙,這位巫女我是一直敬重的……”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淡入暮色中,我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

手藏在袖子中。

恢複視力起我就藏著它們了,因為看見了它們的樣子:

灰白、枯瘦、皮膚打著褶子。

這是一雙老人的手。

彌子煙隻說我憔悴,她是好人。大家都是好人。我也是好人。那又怎麼樣呢?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人變得蒼老,黑暗還是思念?我不知道,那又怎麼樣呢?也就這樣子了。

我不悲傷、我不尖叫、我不埋怨。有什麼好埋怨的?紅通通的太陽已經望白茫茫的水澤裏落下去了。

這又有什麼要緊呢?也不過是——黃昏。

一生憔悴,也不過是,黃昏。

香浮

雨真大,“嘩啦啦”一片珠簾子,屋角瓦當那兒聚了水,直衝下來,撞在青石板上,激起大片水霧。

我把手搭在窗沿,蔻丹轉眼給濺得透濕,像眼前寂寞的日子,隨便往哪兒一搭,就要過完了似的。樓下管弦卻正緊,客人們興頭真足,愈下雨愈要鬧,喝醉就喊:“婊子無情——瞧爺輸了錢就不理爺了?”

我聽得冷笑,十指仍然按在窗沿,麻了,並不覺得冷,任雨打著,蔻丹倒更顯嬌豔了。

蝶仙“咚咚咚”踩著樓梯跑上來,亮嗓子喊:“哎傻丫頭,還不下去?”

我躲不得,慢騰騰跟她下樓,燭影搖紅,一陣風正吹動了樓下滿堂人的衣襟。

後來我一直覺得,“那個人”是被風吹進門的。

他全身被雨打得濕淋淋,眉毛那麼濃、眼睛那麼明亮,進門來,甩了甩袖子上的水,嚷道:“仲恒在哪裏?”

何仲恒是我們熟客,一見此人進來,“啊呀”一聲,把頭埋進袖子裏,大著舌頭道:“子南兄!我我……可不是故意的。”

這子南,是京裏來的客人、何仲恒的表兄,姓陳,出身頗富貴,年紀雖輕,據說學識也是極高的。媽媽跟我們提過。當下他揪住何仲恒脖子對大夥兒道:“這家夥約我在湖心亭賞花,左等右等不到,卻原來已經醉倒在此,你們說他可不可惡?”

蝶仙向我施個眼色,我會意,正待有所動作,“誇啦啦”好一個驚雷,姑娘們都嬌呼著往客人身邊躲,蝶仙也按著胸口“噯喲”一聲,不勝驚惶撲進離胡梯最近的一位客人懷中。我每逢這種時候總是遲鈍點,當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想想,也懶得再補個撒嬌了,便依然手扶著胡梯,低著頭,且發一會子呆。

一雙手忽然按上我的手,與外頭的雨一樣,都是潮濕清冷的,可卻沉穩。我吃驚的抬頭看時,那麼明亮的黑眼睛,正凝視我,對我說:“不要怕。”

怕……我並沒往誰的懷裏撲,怎麼叫怕呢?我怔怔道:“我不怕。”“咦,不是怕得連路都不敢走了嗎?”他眨眨眼睛,真的困惑。我不知該怎麼回答,不覺把臉漲紅了。

這當兒,巨雷的一震之威已經過去,堂中人望過來,都起哄大笑,說他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及時趕到安慰美人兒,真是少年英雄、憐香惜玉。

他臉也紅了,口裏大聲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對誰都是一樣的。”說著放開我的手,再也不看我,抬腿要走:“小可不慣在這種地方逗留,先告辭了。”

這話一出,姑娘們都“噯喲喂”的叫起來,說:“陳公子,至少換身幹衣裳,躲躲雨再走,不然漚出病來怎麼辦?我們心疼呢!”說著就笑。眾人點頭附和,陳子南隻能答應了,丫鬟便領著他往後邊去。媽媽又給我丟個眼色,我低頭隨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