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辦法,吸人的精血。”阿二幽幽道。
我不知道什麼叫精血。
“精血是人重要的東西,得之則生,失之則死。”阿二解釋說,“你要收集它,越收集越多,然後你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越來越接近人。”
“收集”是個很含蓄的字眼,我想,這意味著我要從別人那裏拿。這麼重要的東西,人家未必肯讓我拿的,於是就要動手打架了。我不喜歡打架。
“你不去,我會去。”阿一忽然結束了磨牙動作,鎮靜的開口。鎮靜得幾乎可怕。
“那麼,阿三,你跟著阿一。”阿二悠悠道,“至於我,在這裏坐鎮。”
二
這是我第一次下山,除了覺得一路都在往下走、不當心就要摔跤,還有樹木疏了一點之外,其他沒什麼感覺。陳年的廢墟鋪展開,遠遠看見綠樹外有些黑瓦背,小小的,挨得密密擠擠,應該是跟我們寺廟一樣的建築?似乎又總有些不一樣。從那裏飄來奇妙的聲響,很誘人,我想挨近些,阿一攔住了我。
“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我們不是去找人的嗎?
“我們這個樣子,進入鬧市太嚇人,隻能留在偏僻點的地方等。”
他懂得多,我聽他的。我們在那裏埋伏著等。
我想過很多遍,見到人時,要怎麼把他抓住?我們的力氣跟人比不知道誰大。在寺廟裏我們從來也沒試過——“咦,為什麼不在寺廟裏先抓一個人試試?”我猛然想起。
“阿三,從長計議,兔子不吃窩邊草。”阿一語重心長。
他懂得真多。我都放棄去研究這些格言是什麼意思了,總之隻要聽他的就好。
遠遠的有人走來。
應該是個砍柴的吧?背著擔子、擔子上插著把斧子。寺廟裏有聽到過“叮叮叮”的斧子聲音,不知為什麼這種聲音總能讓我身上發寒。我本能的認定讓我發寒的都是壞人。
一定要搶的話,就搶他好了!阿一問我:“這個人怎麼樣?”我讚同的大力點頭:“嗯!”
然後……然後阿一好像也沒做什麼,隻是拉著我站到路當中。那人抬頭看到我們,“啊”的一聲就暈過去了,聲音極慘烈,差點把我“哢吧”震出一道口子。
阿一過去,拍了拍他的心窩子,拍出一團雪白的、霧氣一般的東西,微笑著喂給我吃。
“什麼?”我聞到淡淡的腥氣,本能向後一躲。
“吃下去,你慢慢的就好了。會充滿生機,也會開出花兒來。”阿一語氣溫柔如夢。
我是一隻不會開花的妖精。見到伽明時那“嘩”的一聲,原來是不算數的。我一定要開出自己的花,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灼灼其華、宜室宜家。
“那他怎樣了?”我無措的看看倒在地上的砍柴人。
“你說怎樣?”阿一不耐煩。
我得了“生機”,他就是失了“生機”吧?剛才他倒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明明白白是昏了過去。現在阿一拿走他的生機,他照樣倒在地上,也是不說話也不動,但是看起來跟剛才不同,已經不僅僅是“昏過去”而已。是——死嗎?
“還磨蹭什麼?他又不關你的事!”阿一嗬斥。
這個砍柴人不關我的事。可是……有人愛他嗎?有人像我愛伽明一樣愛著他嗎?有人在等他、在思念他,見到他就心裏歡喜,不見到他就……不知該怎麼活下去嗎?
那樣的話,我就不可以做。
“你怎麼不聽我的話了?!”阿一發起火來。
一直以來都是阿一在教導我,我乖乖聽話。但是有的事,是阿一也不可以讓我做的。阿一可以把種種知識灌進我腦袋,但隻有“願意”才能到達心底。願不願意,隻能由我的心來決定。連我都不能左右我的心,何況阿一。
“快點快點!”阿一掰我的嘴,催我吞下去,“他們要來了!”伽明的師傅們,從山腳外遠遠的來了。
一張嘴就要被阿一塞下去了,不可以不可以!我緊閉著嘴,跟阿一爭鬥。“鎮安!”驀然一聲大喝。抬頭,我看見伽明提著錫杖從山頭大步趕來。
陽光在山頂,自他身後照過來。我從沒見到他這樣子憤怒、這樣子燦爛。幾乎讓我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