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第一軍整頓完畢,蔣介石馬上提出二次北閥,消滅以張作霖為首的東北奉係集團。
2月,戴笠接到急電,火速從徐州返回南京。
這一次,蔣介石沒有轉彎抹角,直接令他先去華中、華北各地,了解國民革全各部的思想動態,和張作霖的部署情況。戴笠二話沒說,領取了活動經費立即行動,先到鄭州、漢口、太原等地調查了馮玉祥、李宗仁、閻錫山等國民革命軍的動態,然後據實相告,供蔣介石決策參謀。
蔣介石根據情報,部署好了向北進攻的行動方案,於4月7日發表了北閥宣言,4月10日對一、二、三集團軍同時下達進攻命令,總攻開始了。
然而,就在這時,蔣介石的一紙密令,又把戴笠召回南京。
南京中山陵園,蔣介石的官邸矗立在略帶寒意的冷風中。戴笠風塵仆仆從北方趕來,一早就在門外徘徊,想尋機會與蔣介石的機要秘書毛慶祥搭上話。
此時的戴笠,因地位不高,是人微言輕的,雖是蔣介石召見,但蔣介石一天要見的人那麼多,說什麼也不會把一個小小的情報員放在心上,如果無人通報,有時在外麵坐上一整天的冷板凳也是常事。去得慢了,蔣介石還會責罵你辦事拖拉,受了委屈也不得分辯。
自從那次黃埔私闖蔣介石住宅以來,戴笠再也不敢冒失了,第一次屬於不懂事可以原諒,現在若那樣,就叫做不明事,不僅蔣介石不能容忍,連旁人都會小瞧。
戴笠在外麵等了好一陣,開始見蔣介石身邊的警衛、勤務、司機、廚師、娘姨、丫鬟之類的進進出出。
這些人戴笠也是得罪不起的,每次見麵,都得裝笑臉陪小心,不時還得送上些小禮品。但即使這樣做了,他們還是從骨子裏瞧不起戴笠。
一個勤務兵提了一袋垃圾出來,抬頭見了戴笠,隨口對門邊的警衛道:“你看,小癟三又來了。”
警衛道:“我早看到了,不要理他!”
戴笠曾經想辦法賄賂過士兵,可自從得罪了王世和以後,王世和就用恐嚇的手段不許衛兵理睬戴笠,以後,說什麼也不肯替他通報了。
在蔣介石身邊的侍從人員中王世和始終與戴笠作對的。王世和亦是奉化溪口人,他與毛慶祥、蔣的待衛組長蔣孝先、侍從室出納兼會計蔣和暢四人,並稱為溪口的四小家族。王世和是一個寡廉鮮恥的粗痞,其父親王良鶴原是蔣母王氏的族人,早年就追隨蔣介石,當過貼身馬夫、勤務兵,忠實可靠。蔣介石從上海到廣州任黃埔軍校校長時,王世和被其父引薦給蔣,在廣州先給蔣介石的小妾陳潔如當了一段時間的勤務兵,然後進黃埔一期,畢業後留在蔣身邊,代其父任隨身侍衛負責警衛、接待、傳令等。戴笠要見蔣介石或要進入官邸,必須經過王世和這一關。王世和以黃埔一期老大哥和蔣的心腹自居,曆來看不起戴笠的打流出身和鬼鬼崇崇的行跡。加之戴笠囊中羞澀,難以有王世和看得上的孝敬隻得轉而求其次,在蔣的門房、勤務、廚師、娘姨等傭仆人員身上下功夫,繞過王世和這一關,這就犯了王世和的大忌。王本是瞞上壓下,專橫跋扈之人,現在“小癟三”戴笠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弄手腳,自是怒不可遏。故王世和每見到戴笠,便破口大罵,並令人將他趕走。戴笠雖對王世和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咽其肉,但在當時如何敢跟王世和作對,隻得忍氣吞聲,打掉牙往肚裏咽。每見到王世和,避之如見瘟神。
如果蔣介石身邊都是王世和一類的人物,這一輩子戴笠算是完蛋了,幸虧還有一個毛慶祥一直很同情他。
毛慶祥是浙江奉化人,曾赴日本、法國留學。北伐時,由其父介紹給蔣介石任北伐軍總司令部機要秘書,凡軍政大員的任務、作戰命令的頒發,以及蔣與多方聯絡通信,各方麵遞送的情報資料或情況反映等,都要經過毛慶祥之手。戴笠深知毛慶祥的地位非同一般,於是就拚命在毛慶祥身上下功夫。但凡毛慶祥有所暗示,戴笠無不盡辦法去辦。開始毛慶祥對戴笠的情報也懶得轉呈,後來見戴笠對自己十分謙卑討好,做事極勤奮,有一股鍥而不舍的精神,毛慶祥有所感動。加之戴笠的情報確有價值,也就肯帶為轉呈。有時甚至打破常規程序,隨接誰呈。因而戴笠情報放在蔣的辦公桌上總是十分及時,往往要比別人的快半拍或是一拍。蔣看了也就格外青睞有加,不但戴笠送的情報仔細審閱,而且有時看不到戴笠的情報,還要向毛慶祥查問。戴笠聽到蔣介石對自己送的情報如此重視,也就不敢掉以輕心,一定腳踏實地地去做。
戴笠剛從騎兵營逃出來在胡靖安手下跑單幹的時候,每天一清早出去,半夜三更才回來,然後連夜把每天搜集到的情報資料整理出來,請曾在上海***過流的黃埔六期同學徐亮用正楷譽寫出來,由戴笠校閱後定稿。然後,戴笠草草睡一會,天不亮再起床上中山陵園官邸送情報。這時戴笠如有錢,那就花上一兩大洋租一輛車去官邸,如沒有錢,則徒步前往。風雪冰霜,天天如此。每到官邸門前,戴笠總是默默地念叨,千萬別碰上王世和那個凶神。隻要戴笠能比較順利地把情報交到毛慶祥手上,蔣如看得有意思,需要補充或跟蹤調查,則批給戴笠一些活動經費。戴笠有了這些錢,照例抽頭給蔣身邊的人一些好處,然後再雇人幫助搜集調查。這樣,他的情報更多,內容也更充實,蔣看了也滿意,便親自召見予以加獎。到後便按月發給較大數量的活動費。戴笠有了這筆較為固定的經費,便開始布置眼線,雇請幫手,情報工作也更為活躍。蔣也常常直接向戴笠交代任務,在蔣心目中戴笠地位逐漸突出,開始受到器重。
戴笠如在官邸門前恰被王世和撞上,那就苦了,隻能遠遠地離開官邸,在清晨的寒風中苦守蔣的汽車從邸裏出來,然後上前攔車遞過情報。這時即使王世和在車上也無可奈何,因蔣看到戴笠攔車,照例是停車的。王世和則恨得牙根癢癢,對戴笠怒目而視。戴則佯裝視而不見,迅速向蔣敬禮後離開。一次,戴笠陪同一個客人去晉見蔣,從官邸出來,恰被王世和看見,王當著客人的麵對戴笠破口大罵:“戴某人我下次看到你私闖官邸,非把你關起來不可。”戴被王世和一頓痛罵,雖狼狽不堪,卻不置一詞,默默地離開。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戴笠在外頭轉悠了一個小時左右,還好,不見王世和這個瘟神,但毛慶祥的身影卻在門口出現了幾次。
大概王世和不在,守門的警衛站了很久,卻一直不曾趕他走。終於有了一次機會,毛慶祥送一位官佐出來。
“毛秘書,毛秘書——”戴笠大聲叫喊道。
毛慶祥一眼就看見,和官佐揮手作別,招手道:“戴笠,你什麼時候來的,怎不來找我?”
戴笠這才喜滋滋地跑上前去,向守門的警衛渾渾地鞠了一躬,走了進去,警衛見有毛慶祥在,把眼睛看著別處,當作不曾看見。
戴笠言明是得蔣介石急電電前來晉見,又道:“我昨天下午到了南京,今天一早就來了,等了個多鍾頭才等到毛秘書,不然連通報的人都沒有。”
毛慶祥隱隱約約聽到王世和對戴笠不太感冒,也不細究原因,隻領了他速去蔣介石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門口,按規矩戴笠在外麵站立不動,由毛慶祥先進去通報,征得蔣介石許可,方可進門。
蔣介石今天比以前和藹多了,並揮手示意他坐下。戴笠謝了坐,才把半邊屁股輕輕地放在椅子上,洗耳傾聽蔣介石對他的吩咐。
蔣介石道:“嗯,最近表現不錯,你調查了解馮玉祥、李宗仁、閻錫山等各軍動態的情況都由毛秘書轉給我了,很有價值。現在第二次的北代總攻已經開始了,我再交你一件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趕在北伐軍的前麵先期北上,潛入敵軍境地,打探敵情。”
說到這裏,蔣介石停住了,眼睛盯著戴笠,後來又轉向毛慶祥,道:“這項任務是很重要的,也是很危險的,我知道你一向對我很忠誠,我相信你一定會圓滿地完成任務。”
戴笠頭腦一熱,道:“隻要校長一句話,學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保證完成任務!”
蔣介石滿意地昂著頭,站起來,走到窗前。毛慶祥眼快,知道蔣介石要幹什麼,忙近前鋪了紙、備了毛筆、石硯。蔣介石醮墨,運足神,在宣紙上書寫了四個字:艱苦卓絕。蔣介石把字贈給戴笠,道:“這是我給你此行的贈言,希望你能夠照我的意圖辦事。”
戴笠接過,眼睛潮了,他覺得這是蔣介石給他的“真傳”,類似於江湖上師傅向得意弟子傳秘笈。
臨行,蔣介石轉過身叮囑毛慶祥:“以後戴笠的情報就交給你,希望你能及時送達。對了,還有一事,你向警衛人員打個招呼,今後戴笠回到南京來找我,必須盡快通報,不得拖延,更不得阻攔!”
戴笠聽了蔣介石最後一席話,感到眼前一片光亮,心中籲一口長氣,暗道:“總算熬出頭了,王世和,你這鬼雜種,今後看你還敢攔不攔我!”
戴笠很興奮地從蔣介石的書房出來,一路喜不自禁,連走路都有點飄然。然而時間一長風把頭吹醒,一個新的憂慮又湧上心頭;這一去是深入敵軍腹地,危機四伏,凶險難測,一不留神就有丟腦袋的可能。真是:才熬過被王世和壓製的苦惱,又陷入了置身虎穴的厄運,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