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再見清揚(1 / 2)

蘭馨顯然到的早了,差不多六點半的樣子,夕陽的餘暉還沒有完全散盡,被太陽炙烤過的橋墩和地麵都還是熱烘烘的,江邊風大,剛立過秋的天氣,傍晚的風已有了一絲涼爽,看著時候還早,蘭馨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因趕路和被江風吹的有些淩亂的發辮,她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銀白色帶本色碎花綢布上裝,照例的斜襟扣,寬闊的七分袖,配一條深咖啡色的長群,兩條及肩麻花鞭子垂在胸前,上麵係了粉紅色的蝴蝶結,煞是可愛。

大約等了二十分鍾,蘭馨看到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很像淸揚,隻是遠看著身形要瘦了許多,越及越近,終於看清楚,果然是淸揚,他穿著一身已略顯陳舊的深咖啡色中山裝。體型依然挺拔俊秀,隻是那曾經意氣飛揚的臉上已經有了一些滄桑,那雙曾經自信的眼睛多的是幾分憂鬱,那曾經光潔的臉龐刻上了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憔悴。

這個狀態,讓蘭馨失去了責怪他的底氣,隻是輕輕的說了聲“來了。”

“唉。”淸揚拘謹的摸了摸下額“來的匆忙,連胡須都沒時間修理一下。”

抬手間,蘭馨看到他臂膀上別的黑紗,想著淸揚還沉浸在喪母的悲痛之中,一時也感覺很是沉痛,兩個人頓時陷入了沉默無語的氣氛之中,時間稍長,就有些尷尬,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叫賣聲“酸梅湯,來喝碗酸梅湯。”

“橋上風大,我們去那邊坐坐喝碗酸梅湯吧。”淸揚打破了沉默“好。”蘭馨答道。

兩人到賣水的街邊攤上坐了下來,淸揚招呼了攤主“大嬸,來兩碗酸梅湯。”

“好咧,就來。”旋即,大嬸麻利的將兩碗酸梅湯端到了兩人的桌前。

淸揚先端了起來抿了一口,淺淺的笑了一下“蘭馨,你說人生有時候是不是有點像這個酸梅湯啊,明明感覺很美味的東西真的品嚐起來卻是酸酸的,甚至酸到了牙齒,讓你下次都不敢輕易嚐試。”

“可是它不是也有甜味,讓我們都有了甜甜的回憶。”蘭馨意味深長地回答道。

“是啊,多想想它的甜味就好了。”清揚點了點頭,附和地說道。

於是話語中斷,雙方都沉默了下來,空氣頓時有一些凝滯了。

“能不能不說酸梅湯了,跟我說說你離開後的情況嗎?”停頓了一會,蘭馨打破了寂靜,問道。

“曲折坎坷,一言難盡。”淸揚頓了頓語速,問道:“還想聽嗎?”

“想。”蘭馨堅決地點了點頭,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淸揚摞了一下側分的頭發,從兜裏掏出了一根煙,點燃,吸上,動作嫻熟。

“清揚,你學會了抽煙?”蘭馨驚奇地問道。

“是的,有時候這東西真的能讓我忘記了現實。”清揚輕描淡寫地說道。

“還想聽嗎?”清揚問道。

“當然。”蘭馨心疼地看著清揚。

“和你分開後不久,我就去了北平,在一家報社幹點雜活,在報社附近和別人合租了一間小房子,可能北方較冷,也可能是我水土不服,沒有兩個月,我就病倒了,初期是風寒,不久轉為了肺炎,眼看差不多要喪命了,幸得報社的同事們幫我積極募集資金,聯係有關係的達官顯貴,幫我買到了盤尼西林,又送我去了教會醫院住院很久,才漸漸康複,出院後我對報社感恩戴德,每天吃住都在報社裏,希望用我全部的能力和精力來回報報社和同事們,可是還沒到半年,報社即被查封,於是我們都失業了,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又能去哪裏呢?我隻好在北平等待機會,希望能夠應聘到別的報社,或者同行幫我引薦,等待中卻等來了家母因病而亡的消息,於是回鄉奔喪。”清揚說地很平淡,仿佛敘述的是別人的故事,不過蘭馨還是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他的悲愴和無奈。

蘭馨想象著淸揚當時的境遇,心中像是壓了一個石塊,半響也說不出話來。

許久,她輕輕地問了一句:“你有沒有收到過我的信啊?兩封。”

“信?”淸揚的眉頭打了個結,努力回憶著,“沒有收到,不過有個同事跟我提過,我在住院期間,報社收到過我的信,就一封,因為我住院就沒有給我了,後來報社曾經搬過家,清理了很多東西,這封信也遺失了,我出院後回到報社上班,一天,同事看到一封別人的上海的來信,才想起來跟我提起這件事的,我去找了,沒找到這封信,我也不能確定這封信一定是你寫的,在上海我還有幾位互留地址的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