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含笑帶羞。丫鬟拉著小姐的手道:“小姐小姐,家裏那件鵝黃鳳仙的團花緞子裙,和這步搖也正配。後天越王爺不是就要為那西梁質子擇妻了嘛。我聽西苑的姑娘們說,她們主子見過那質子一麵,真真是風度翩翩。雖是質子,但回西梁就成了王。反正老爺已經給您報了名,何不打扮妥帖些,襯襯閉月羞花如花似玉的臉兒,讓那質子選去。擇了良人,老爺定是歡喜的。”
身旁的書生聽到“如花”二字,抖肩癟笑。抬頭瞄了那小姐一眼,長的果真有幾分姿色。但她眼中,這十七青春的茵茵少女,嫁人,早了些。
這書生走進一家“縹緲”首飾店,各色貝殼、珍珠項鏈陳列在貨櫃,正午日光射向多寶閣,棕紅楠木放置的琳琅珠寶,散發柔和的光暈。目光所及,圓門內的庭院滿是青草和香樟。婦人小姐們三三兩兩,在香樟下圍坐成幾桌,人手一塊布滿細小孔洞的白布,漸變的三十幾捆線團,由圓桌上分三排排開,似截斷了雨後的天虹。
店小二迎來,道:“敢問這位客官,您是選首飾,還是要挑十字繡?”
書生對他勾嘴一笑,搖頭,清冽的嗓音緩緩道:“首飾、十字繡買不起,不過這店鋪,小生銀兩,倒是綽綽有餘。”
小二被他的話弄得先是鄙夷再是嘲諷,收回微笑,眼中卻對這白麵書生有了幾分警惕。這書生雖衣著簡樸,但氣質似是不凡,不像玩笑。不禁懷疑,莫不是越王爺幕僚,來此地考察民生?又或為其主置辦產業,遂沉聲道:“客官瞧不上小店的首飾就請回吧。”
書生沒聽到一般,對小二的笑容更深。手摸脖頸,將臉上一層薄皮緩緩揭下,露出黃麵,笑問:“小生不買店,住店可好?”
小二啊地一聲,眼底欣喜迸現,趕忙將黃麵書生請到樓上,書生笑著頷首道謝,熟門熟路上了二樓。小二急急忙忙下樓對女掌櫃高聲叫:“夫人快去看看,老板娘娘進貨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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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上,吳微顏坐在靠窗戶的茶幾處,向花夫人問了店裏的狀況,同她商量會員製和給她分紅的想法。她在吳微顏的再三勸說下,欣喜而感動地接受了她的分紅,暗中對這位仁厚老板的好感益添了幾分,後就差人搬來吳微顏寄放逆旅的幾筐紙玫瑰。當看到筐中能以假亂真的紅玫瑰時,花夫人驚訝不已,虛心請教吳微顏這紙玫瑰的折疊技巧,被她調笑:“夫人莫不是花仙降世,愛花愛到姓裏去了?”而關於為何要製這麼多花,吳微顏僅答道:“不過是接華家十五的單子罷了。”
當掌櫃小二們退下,吳微顏這才扶著額,靠著窗框,難掩疲態。
十幾日裏,先是翁幾許斷了聯係,陸淵後又失蹤,冬青門雖穩定,但風信子的離去著實給了它一記重創,來聘雇傭兵的財主也漸少。吳微顏下山將要事處理完,便馬不停蹄去了奉定城進首飾店的貨。她自詡膽子不小,近來卻頻頻從夢中驚醒。而夢,不再是雪夜情人,卻是被殷紅鮮血濺了半身的自己,和血泊中青衣白發的男子。
她苦思冥想,卻始終想不通那個暴脾氣殘廢是如何取下武功高強的風信子一節喉骨,讓他在瀕死之時僅能勉力沾血寫字。她不懂為何風信子會對那人的身份緘口不言,不讓報仇。她不明白若是有心置風信子於死地,為何偏偏在那日下手,又不去謹慎探探風信子的死活。莫不是風信子知道了什麼被他滅口?莫不是他武功已經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