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呼從她耳畔掠過,雪花從她衣袖上拂過。被吳微顏連帶著雪削下的梅花,隨著吳微顏揮舞出的氣旋,鑽進堂內。打在人臉上,漸在茶杯裏,散在石板上。
吳微顏當著眾座的麵,對著宋易邊似笑非笑地說道:“宋易邊!你真記得你說過什麼嗎?嗬!你說要掃掉壓著梅花的雪,你說你將會是我的風!但我現在隻想告訴你!‘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風羽!”吳微顏倏地轉身,背對眾人。
五人從房梁上跳下,穩穩落在地板。
“帶上那侍女!送狗兩耳剮!其餘人坐下!好!好!賞!梅!花!”
“是,主子!”
——
那人走了,不曾攜著一星梅和雪。
大堂中還回響著楊晞慘痛的呼聲,除此此外,一片寂靜。
幾人垂首沉思,思那絕好醫術;思那女子風華;思剛才痛心疾首;思那句“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思這宋世子真拿明珠當魚目,好不知愛惜。
而這最後一思的人,除了雲遊,還有九王。
兩人十分默契地認為,那個丫鬟並非一般女子。僅斟酌這短短幾句,便可知她定不僅僅是個丫鬟那般簡單。堂門打開那一刹那,驚鴻一瞥。見那女子眼神雖透著無盡悲涼,卻也難掩那清澈見底般的清水眸子。
仿佛背叛她的,算成重要,也不過是汲取溫暖的親人罷了。
雲遊轉著茶杯,茶水透過杯子,可以感受已經微微轉涼。
雲遊凝視著蓋子,那茶蓋上黑灰的字,此時賞來,竟有幾分傲氣。
原想這女子不同於堂上那些花枝招展、一個勁兒往前衝的女子。僅是靜默的個性,與世無爭罷了。帶著那麼點興趣,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這一走倒好,遇上了這麼個難得的奇女子!
玩得風雅,吟得悲愴。
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擁了一批好護衛,裏三層外三層的護衛都能來去自如。
微顏?微顏……今日你梅雪絕情,日後還能否有人能入你的心?
——
時值暮春之初,冬風卻沒絲毫消散的苗頭。
燕國領土的西北部,近西梁的交界上,三架馬車在風雪中前行,車外寒風淩厲,車夫坐在橫梁上,身子蜷在一起,被厚厚的棉衣包裹,身形充水般的漲了一倍,僅露在外麵的雙眼上,連睫毛也勾著雪,喝出的氣透過蒙頭蓋帽,瞬間凝成了氤氳的霧氣。
一架馬車內卻熱氣滿溢,溫暖如春,不時傳出男子女子的朗笑之聲。
那架馬車內,一身著棕黑棉襖,腰部鼓起,個字不高的女子,站在馬車內五人中央,舉著右手摸了摸,悵然歎道:“楊狗兒倒生得一臉厚皮,打得我手上了癮,直癢癢,那手感,嘖嘖……誰讓姐再爽下?”
車內又是一陣歡笑,一位同樣穿著棕黑服的男子說道:“葦老大,您就別嚇我們了!那日大家都在場,你倒還敢提這件事兒!要忍不住啊,您就雙手對著練,您可別亂招呼人啊!咱現在可怕被您掀了牙。”
車內的黃麵粗眉女子笑道:“再遇見那狗,定要將他綁了吊起,送給葦姐姐當專治手癢的沙包。”
——
此時,某小鎮。
“啊欠!”缺牙的某人揉揉鼻尖,攏了攏被子,對著外麵叫道:“芙兒,給爺再端兩個暖爐來!”
——
方才說要綁人的黃麵粗眉女子,正是自鹽城而來的吳微顏。而其他二貨,自然就是風羽衛五人。
自那日接風宴後,吳微顏一行人,並未迅速離開定海,而是擺了幾天地攤後,一路向北。六人悠悠閑閑地趕路,走到一處小鎮便鋪開淘來的氈攤,習地賣貨。這新奇的玩意兒在這些沒見過的人眼中成了搶手貨,沒過多久便被當地人搶購一空。六人也算是籌集到了旅行的資本。
而他們此行的目的,除了去那四季如春的神秘天青城一探究竟,便是去四處打聽那據說能穿越時空的怪石了。
她曾聽天青城來貨的人講過,天青城雖在西梁境內,但卻遠居北西梁,擁兵自重,算是宗主類地畫圈為己的地界。
她一路上打聽下來,倒真覺著天青城頗有幾分神秘色彩。據說無論大雪幹旱,山城內永遠四季如春。山城的中心便是天青城主所住的山宮。宮內有寶,其名“還水”。還水,還水,回環之水。據說沾了那水的人,改善體質,強健筋骨,開發智力,倒像有延年益壽的功效。若物沾了那水,便會由舊煥新,從此不染塵埃。還有說那地界四季如春的原因,是其每年一月,開年之際,城主舉辦的祭天大典。唯有在那大典上,城內民眾才能一睹還水。城主舉著還水,投入還水爐中,不久之後便會從還水爐中冒起一絲青煙。
吳微顏猜想,大概是這神奇的還水蒸發,散布於空氣之中,附在植物之上,才保了一方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