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側頭,對隨他而出的白胡子文人悄聲道:“去後方船隻上勘察勘察,有活路的不要理。”那白胡子文人點了點頭,施展身形向下遊而去。
船上眾人都靜默而立,等著白胡子文人的消息,雲遊走到一側坐下。
華全最先開口問道:“是不是…我們馬上就要被……”
“華全!”封寧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手上的青筋鼓起。
明明就逃出那人販的手中,明明小妹和雲遊的關係那麼好,不久她自由後,娘就有救了!可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出現殺手。
封寧心中還存留著一絲希望,他道:“指不定,指不定是個意外。”
吳晴手一翻,一道被血泡著的肉絲從竹節中空的地方流了出來。
封寧心中猛地一跳。
封肖卻接話道:“不對,殺手哪有空手沒刀的。”
吳晴冷笑,他就是不用刀的。
“灑掃抵抗時用的也說不定。”
吳晴一句話打破了壯漢四人的騏驥,他們臉上神情愈發慌亂驚恐,而今他們最後的希望,便是白胡子文人的消息了。
雲遊坐在一角,突然開口問道:“畫舫本是逆流而上,身後船上的掃帚又怎麼逆流而上的?”
封寧一看江麵,果真如此,本該逆流的江水成了順流。難怪今日畫舫自動向前行進,原來不是風的助力,竟是江水逆流。
雲遊又道:“我每年遊一次還江,這種情況,往年也不曾見。還江注入白海,如今逆流,定是上遊江水少,甚至斷流,導致海水湧入,且,就是這幾天的事兒。”
“所以那食肉之魚,本是海魚。而上遊天青,天氣不再穩定,說不好,今年就是天青這四十多年間的第一個寒冬旱季。”
雲遊讚賞地對吳晴頷首,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小廝的見識廣闊如此。
吳晴垂目,按捺下心中的衝動,未將最後的推論說出口,歎息不止。
這一切,定然與吳微顏關聯。
吳微顏漠然。
她如今可以確定,天青已不是天女的地盤。然而在她回到天青以後,是否該用蘭草水,保持天青這一方水土,四十年來的“常態”?是民眾的盼望重要,還是保護自身安危分量大?
她不知道。
白胡子文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江麵盡頭,他三兩步掠上了甲板,懷中抱著一個女子。
吳晴心中一緊,這身影讓她熟悉。
白胡子文人將她擱在甲板上,吳晴立刻圍上去,撥開臉上的發,看清了那女子的麵容,送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那個總角小姑娘。
吳微顏上前,伸手去感受她的鼻息,結果卻讓吳微顏失望。
這女子的皮膚泡的發皺,看來至少已經有半個時辰之久,脖頸上細細的一道刀痕早已被水泡腫,血淤積在那道刀痕周圍,一片青紫。
周圍有幾人受不了這幕,都遠遠避開,退到雲遊那處。吳晴卻始終蹲在屍體身邊,他伸手挽起屍體右手的袖子,露出的手泡地不健康的白,他將女屍僵硬的手指一個個掰開,從中取出小塊撕裂的青色布巾,像是衣服的一角。
吳微顏一把奪過吳晴手中的青布碎片,凝著看了許久,眉峰攏聚,臉色煞白,胸前劇烈起伏。
她記得冬青山產一種罕見的麻,見水不暈。她曾對風信子說過這東西可以製成雨衣,風信子卻是笑而不答,埋頭繼續研究醫術。
現在看來,那麻早已被他參入冬青門特有的青袍之中。
就是她手上。這一角青布碎片。
難道冬青門要滅口,難道是怕風信子已逝的事兒暴露?
吳微顏被自己鑽入腦海的想法嚇了一跳。
如今風信子不在山門,她走的時候,陸淵失蹤,翁幾許聯絡不上。而時隔一年之久,也不知是那未曾謀麵的少主下的命令,還是另有他人。可她隱有預感,或是渴盼,冬青門的手下,定不會傷及她。
雲遊目送吳微顏一語不發地走回舫樓,側頭看向白胡子文人,文人闔眼搖了搖頭,示意並未發現何處異常。
隨後文人便對甲板上的幾人道:“那群人並未追趕,一時半刻船上還出不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