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動!敢漏一滴就把汝榨成幹屍!”那人看也不看,從一側拿了個空陶土碗,放在地上,繼續接著吳微顏手臂上的血。他捧著那碗血,蒼老的麵容笑得猙獰,像是得了無尚的寶物,又像是計謀得逞。他將掛在山壁上的一根木棍那在手中,棍子的一頭沾進碗中的血,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提起來,突起的眼珠死死盯著手中那根棍子頭,轉而塞進一個陶罐內。
吳微顏心中有些不安,看著他將那跟沾著自己血液的木棍塞進陶罐,陶罐內發出輕微的“乒乒乓乓”聲,類似跳跳糖的那種細微的聲音,這明明是初夏,洞裏不算太冷,可吳微顏卻出了一身冷汗。
“嘭!”陶罐猛然炸裂,伴隨著那花白頭發的人瘋狂的哈哈大笑,回蕩在山洞之中,陶罐竟是被四個如皮球一般的蟲子撐開的!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們竟不止四個,最小的竟比芝麻粒還小。
吳微顏吃驚,不因被虱蟲炸開的陶罐,而是因那頭發花白的男人。他仰天狂笑著,眼中瘋狂的光芒還未褪去。感覺到吳微顏的注視,他回頭看向她,一臉冷笑:“怎的?一場大火未將我殺死,汝可有悔?”
這般瘦弱,這般蒼老,哪裏還是初見時那有著一身醫骨的山村醫者,一時間,吳微顏竟有些憐憫,他怎會變成如此瘋狂的模樣,“南優子先生……”
“閉嘴!他已經死了!吾名仇,南仇!”他白眼仁中早已充斥著鮮紅的血絲,言語更加瘋狂,“是汝等殺了的吾!是汝滅了吾畢生所得的感悟!狼心狗肺,忘恩負義!汝可知,那些書簡,是吾畢生的心血,汝滅了它,那就用汝的血來償還!”
這樣的南優子,遠突破了吳微顏的想想,不曾想那妖孽一把火,竟將以為老先生毀成了這樣,“好好好,南先生,您先冷靜一下。”
“冷靜!哼,放火的時候汝等可心存冷靜二字?”
此時的吳微顏恨不得拿個轉頭拍自己的頭,真是暈的難受。她深吸一口大氣,忍著頭暈,直視南優子,“微顏知道,您痛恨那把火燒了您畢生心血,先生。您的劄記我都看過,那些的確是醫藥中的經典,一定不止我一個讚歎您的著作。它被焚毀,的確是醫學界的巨大損失。您想殺了我,抽****的血,千刀萬剮,我吳微顏絕不抱怨一句!可,您報了仇之後呢?您還記得身為醫者的初衷嗎?是治病救人!”
連吳微顏自己,也不曉得在說些什麼,隻知道若是停下來,肯定必死無疑。又一陣眩暈襲來,吳微顏差點站不住腳,她努力不將視線偏離南優子的臉,果真看到他眼神中的一絲動搖。
“先生可還記得,微顏第二次見您,同您討論醫理,曾提起過醫德這個詞。您當時說是寬厚仁德,無私解救蒼生。現在,可得起來?微顏醫術雖低,但也明白,作為一個醫生的驕傲,不是救治了多少人,不是醫術有多高超,更不是嚐過多少草藥,而是,心中堅定而高尚的醫德啊,先生……”
寒意森森,洞中回音陣陣,突然遠處一聲蝙蝠叫,打破了兩人間詭異的寂靜。
“曾聽寨主說起過,也曾親自領教過,吳微顏,汝耍嘴皮子的功力倒是有增無減。”南優子冷笑,可聲音明顯不再瘋狂。
吳微顏輕歎一聲,看來還是沒勸成功,她抱拳道:“微顏句句發自內心,不敢欺瞞。”
他沉默著,視線盯著陶土碗裏鮮紅的血,和自己憔悴的形容,苦笑道:“吾又怎會不知,可心血毀了,吾,早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這時吳微顏才猛然醒悟,這哪還是一個醫者,恐怕在南優子動手寫醫藥典籍的第一筆起,他便隻是為了那典籍而活,更別提現在的他,何來醫德呢?既然多說無益,吳微顏也不想再廢話,她剛要躲進蘭草園,可這時,那南優子突然端著血碗疾步走來,一臉興奮道:“汝可知?汝可知!吾又發現了什麼!”
南優子突然開始狂笑,幹枯的手捧著血碗抖個不停,幾滴血灑在地上,立刻有虱子爬去,吸著血,蟲身猛然暴漲好幾百倍。
南優子突然靠近,一手抓住吳微顏的肩膀,力氣大的嚇人,“這裏沒有其他懂醫藥的,微顏,隻有汝明白,這時多麼大的一個發現!或許吾可以將此為題,再寫一本醫術,以記載這個發現!”
“霍止呢?”吳微顏忍著肩上的疼痛,清冷地開口問道。
“哦?你那個姘頭?”他又仰頭哈哈笑了幾聲,“要說汝二人還真是奇怪到一起去了,那廝的身體,雖沒有你的血這般神奇,卻真是難得一見的頑強,也好,這血,吾剛想為那廝點上。”
吳微顏猶自咬了咬牙,支起身,捂住左手的傷口,勉力隨著南仇向山洞深處走去。血腥的氣味越來越濃,吳微顏頭一暈,扶著牆幹嘔,驚起一群蝙蝠。
“嗬!”南仇在她前麵,冷笑道:“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