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人們保持著靜默,死一般的沉寂,隻有恐怖的“哢哢”聲在黑暗中回蕩。有人哭泣,但是聽不見哭聲……
突然,門板“哐哐哐”震顫起來,伴隨著的是低沉的熊嘯!
這是死神的叩門聲——它們想要闖進教堂!
女人們又開始尖叫。
“怎麼辦,赫拉姆佐夫同誌?”勞動模範謝苗?羅什科夫焦急地問我。
我看著震顫著的大門,心中一陣驚慌。
鄉村教師伊凡?加爾金低著頭走了過來,用輕到聽不見的聲音小聲說:“謝爾吉神父,我聽說……”他抬頭看見我,我們目光相觸的一刹那,鄉村教師又把話咽了回去。
“加爾金老師,你是知識分子,有什麼話,盡管說出來!”我對他說。
門板震顫的聲音更響了。拖拉機手和農藝師正在指揮男莊員把更多的桌椅堵在門口。
鄉村教師猶豫了一下,轉過頭,對謝爾吉老頭說:“神父,我聽說,當年基輔羅斯的聖奧莉嘉長矛,就藏在本教堂裏……”
謝爾吉老頭渾身一顫,臉色變得煞白,全身顫抖起來:“你想要幹什麼?那可是……聖器……上帝的聖器……”
“我讀了本村的《往年紀事》,三百年前,村民請出聖奧莉嘉的長矛,打退過‘地獄惡魔’的圍攻……”
謝爾吉老頭突然哭泣起來,雪白的胡須哭得一顫一顫。
自從梅德韋金村建立了蘇維埃政權,老頭一直守著奧莉嘉長矛的秘密,不想叫紅軍發現收了去。但事到如今,他知道,他的寶貝——這長矛,再也藏不住了!
“神父,把聖器拿出來吧!用它來救人!”鄉村教師伊凡?加爾金說。
謝爾吉神父看了我一眼,我沒做任何表態。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一杆生鏽的長矛能戰勝一群羆棕熊的。
老頭抹了抹眼淚,眼睛裏閃出不甘。這條道貌岸然的老狗,幾分鍾前還在以上帝的名義悲天憫人,要他真正交出他的寶貝來救人,他卻難過得像死了家人!
“去拿長矛!”我怒吼道。我不相信聖器有什麼用,我隻想讓老頭把聖器——萬惡的舊文明、屬於沙皇和地主階級的破落文明最後的殘渣交出來,再用社會主義的鐵拳摧毀它!!
他點了點頭,不情願的轉過了身。
在大聖堂壁畫的後麵,在充斥著灰塵和浮土的最陰暗的角落裏,謝爾吉老頭顫顫巍巍彎下身,摸索著揭開了一塊地板,一處垂直的繩梯通向比地下更幽暗的幽冥世界……
“就在這裏,這個下麵……”老頭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順著繩梯下來,是一個腰都直不起來的暗房。伊凡?加爾金手裏握著一根蠟燭,忽明忽暗的火光把這個黑暗的世界照亮。
“就在這裏!”謝爾吉指著壁上的神龕說。
那是一座早已腐朽了的木質神龕,神龕的木門緊緊地閉合著,門上的聖三一聖像畫早已模糊不清。
“打開!”我命令道。
老頭從長袍裏摸出一大串鑰匙,用手哆哆嗦嗦一把一把試,試了老半天也沒找到鑰匙。
“我……記不得……記不得……鑰匙……四十年沒打開了……”謝爾吉老頭裝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我心中的怒火瞬間猛地撩了起來,對著老頭,飛起就是一腳,老頭“哎呀”一聲,像布袋一樣軟塌塌滾到了一邊。我又是一腳,神龕早已腐朽的木門“哢嚓”一聲碎成了粉末。
伊凡?加爾金趕緊把蠟燭拿上前來。謝爾吉老頭也掙紮著爬起身來看。
我們三個腦袋湊到了一起。
看見了!看見了!
難道這就是奧莉嘉的長矛嗎?這就是上帝的聖器?
“聖器呢……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謝爾吉老頭身體猛地一震,翻著白眼倒了下去,他肮髒的長衫裏突然飄出一股尿騷味。
神龕裏,那個本來應該放著所謂聖器的供台上,放著的竟然是一台血紅的電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