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音未落,隻聽見身後“吱呀”一聲,接著是生鏽了的鉸鏈“嘰嘰喳喳”的悶響,又“哐”一聲,鎖鏈被扔到了地上。
門已經被打開了。開門的是幾個婆娘。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指著開門的婆娘,憤怒的嗬斥。
婆娘們低著頭,不敢看我一眼。其實,這幾個婆娘根本就不把我——集體農莊武裝部副部長、在場的最高蘇維埃代表放在眼裏,她們鬼迷心竅,早已經中了薩滿教的邪,她們親吻著神婆潘拉哈肮髒的腳,對她言聽計從。
透過那道門縫,我看清了門外的場景。一道光亮從門縫裏透進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過去——看到了地獄裏才會有的恐怖畫麵:一個肮髒的婆子,她隻剩下了半邊臉,碎裂的顴骨骨茬露在外麵,一隻眼睛從殘破的眼眶裏懸出來,而另一隻眼睛——帶著驚恐和祈求的光,死死地盯住我們,她在哀求我們,哀求我們放她進來……而她的旁邊,在肮髒的泥漿裏,一個全身被掀了皮、躺著棕紅色粘稠液體的魔鬼一邊爬,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她的頭顱像被砍爛了的甘藍菜,她的四肢已經全斷了,被可怕地反向折斷,她隻靠膝蓋和手肘,像野獸一般一邊嚎叫,一邊爬行……
這是高烏哈爾和索爾塔娜特!
高烏哈爾老婆子被羆棕熊撕掉了半張臉,而索爾塔娜特——這個****,平時總喜歡被男人剝衣服,而今,終於被羆棕熊剝了皮,全身淌下血漿!
神婆潘拉哈蹣跚著向門外走去,想要去扶兩個婆娘進來。
人群開始尖叫起來。
是的,我知道,人都是有憐憫之心的,但這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憐憫之心如何能敵得過發自內心深深的恐懼!我知道,人們不想放他們進來——比起羆棕熊,這如同地獄餓鬼一般的一邊在泥漿裏扭動一邊嚎叫著的血人更叫人毛骨悚然!
一瞬間我做出了決斷——一生中最正確的決斷!
就在神婆潘拉哈彎下腰想扶起索爾塔娜特的一瞬間,我猛地衝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神婆的腰,狠狠朝前蹬了一腳,我發誓,我那一腳,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此生中我再也沒有如此用過力氣!
神婆怪叫一聲,像一片弱不禁風的樹葉一樣栽倒在地上,又向前打了好幾個滾,躺倒在了教堂外的泥漿裏。
“關門,快!”我厲聲命令。
鉸鏈“吱吱”尖叫。
“砰”一聲悶響,門被關上了,生鏽的鎖頭被重新掛上。神婆被鎖在了外麵,這回,她要和那兩個可怕的人形怪物永遠在一起了!
幾個信薩滿教的女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既然她是神婆,那她自然有辦法自保。讓她對著熊瞎子去跳大神吧!”我惡狠狠地說。
從鍾樓的穹頂傳來少先隊員謝廖沙的驚呼:“熊朝她們撲過來了!”
是的,不用謝廖沙說我也知道——一股羆棕熊的惡臭從門縫地下悄悄鑽進來,之後是布袋被扔到地上的聲音,骨頭“哢嚓哢嚓”的碎裂聲,再之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嚎……
索爾塔娜特在嗚嗚哭喊,她一遍遍喊那些和他上過床男人的名字,每喊一聲就是一陣顫抖的尖叫——一定是熊瞎子用尖利的牙齒一下一下慢慢撕裂她的身體。
而高烏哈爾老婆子已經說不出話,隻能從喉管裏發出震人心魄的哀嚎,她的舌頭連同下顎一起被熊扯掉了……
神婆潘拉哈——這個早就該在十月革命時就被處決的老女人,整天裝神弄鬼,而今在熊爪下被蹂躪,也痛得忍不住叫出了聲:
“哎呀……饒了我吧……放過我吧……哎呀……救命呀……”
幾個薩滿教女信徒聽了神婆痛不欲生的嚎叫,都“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眼睛裏滾落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我知道,在這幾個女人眼中,潘拉哈是永生的,是神的化身……但是,看吧,這尊泥菩薩現在自身也難保,這個裝神弄鬼的神婆,這個不可一世的跳大神的騙子手!在危急時刻連她自己也拯救不了!
教堂的大門外,痛不欲生的哀嚎漸漸停息,隻留下一陣“哢哢”的脆響——一定是羆棕熊掰開了她們的骨頭,啃咬著她們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