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舊俄曆三月初三,是耶穌複活後的五十天,我們斯拉夫人的薦亡節!”
“薦亡節?”
“薦亡,就是悼亡——送死者去陰間的日子!”
“天哪!你別嚇我!”瓦洛佳說。
“沒什麼嚇人的,這個是斯拉夫人的傳統節日,以往,在這一天,俄羅斯人都要在房間裏擺上白樺樹樹枝做的裝飾,還要準備各種豐盛的菜肴,乳餅啦,火腿啦,果子凍啦,按照舊俄的習俗,姑娘們還要去林子裏采草藥,采各種野花來編成花環,燒篝火,跳圓圈舞……那是以前啦,現在,沒有人按照舊俄曆過日子啦,全都按照新的公曆來,漸漸地,人們也就把薦亡節遺忘了。”科斯嘉說。
“是的,現在沒人過薦亡節了,老師說了,這些都是封建舊習俗,都已經被我們的社會主義新氣象所消滅了!”娜塔莎說。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在今天去教堂?”瓦洛佳問。
“瓦洛佳,你還記得語文課本裏的那篇課文嗎?《白日草原》,屠格涅夫寫的。”娜塔莎說。
“《白日草原》?我不記得了……”瓦洛佳說。
“娜塔莎,你記錯了,《白日草原》是四年級課本裏才有的,瓦洛佳才三年級,怎麼會知道這篇課文?”米沙說。
“好了,不管有沒有學過這篇課文,讓我來直接講重點吧!”科斯嘉說。事實上,雖然科斯嘉年齡最小,卻是四個孩子中唯一讀過屠格涅夫完整版《白日草原》的,娜塔莎隻讀過語文書上的縮寫版。
“在《白日草原》裏,屠格涅夫寫道:‘在薦亡節的晚上,陰陽兩界之間的門會被打開,每個教堂後門的小路都會變成黃泉路,你可以看見將死之人的靈魂從路上走過,奔赴黃泉。隻要坐到舊教堂後門的台階上,向路上望,看見有誰在深夜從你麵前的黃泉路上走過,他就會在接下去的一年中死去……’”科斯嘉說。
“也就是說,要是我們去那兒蹲著,看見誰半夜從那路上走過,他就活不過明年的今天!”米沙補充說。
“難道……你們想去教堂……看……”瓦洛佳說著,感到臉上一陣陣發麻。
“正是!怎麼了,膽小鬼,是不是害怕了?”米沙說。
瓦洛佳渾身打了一個寒噤。
“可……這隻是……屠格涅夫……他隨手這麼一寫而已……怎麼能當真呢……”瓦洛佳哆哆嗦嗦說。
“誰說我們當真了?我們也不信!但是,不去考察,就沒有發言權,就像列寧同誌說的——實踐出真知!”娜塔莎說。
“怎麼樣,瓦洛佳,跟我們去嗎?”米沙問。
“可是……我……萬一我爸媽回來……”瓦洛佳支支吾吾地說。
“怎麼可能呢,你爸早就喝醉了,一時半會兒醒不來!再說了,去年和前年的紅軍節大人們不也喝酒打牌一通宵嗎?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米沙說。
“可是……”瓦洛佳還想爭辯什麼,話卻被打斷了。
“行了,別扭扭捏捏的,就一句話,去還是不去?”米沙不耐煩地問。
“要是你今天不和我們一起去教堂,我明天上學就告訴你們班裏所有的女生,說你是膽小鬼,怕黑,晚上出來嚇得尿褲子了!”娜塔莎說。
瓦洛佳苦笑了一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最後有氣無力地說:“好吧,我和你們一起去。”
“這才對嘛!”米沙興奮地一把摟住了瓦洛佳的肩膀。
風雪漸漸小了下來,但夜色卻變得越發深沉。不知什麼時候,遠處的地平線上升起了黑壓壓的烏雲,月光黯淡下來,大地一片漆黑。
四個孩子加上一條狗,白皚皚的雪地上留下了五串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