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著,是不是這個淘氣的少女途徑普希金公園時,看到了早春的第一支花朵,便順手折了下來,插在頭巾裏作為裝飾。這一小簇深褐色的枝條上,掛滿了無數紅豔豔的花朵——開發的,還有含苞待放的粉紅色花骨朵,花兒被絲絲的雨沾濕了,就像在沐浴清晨的薄霧,生機勃勃。
哪有直接往頭發上插鮮花的呀!真是個調皮的姑娘。我禁不住嘴角抹出一絲淡淡的笑。
這時,姑娘的頭轉了過來,猛地發現我在悄悄窺視她。突然間,她雪白的臉頰變得緋紅,身體似乎也顫抖得愈發厲害了,我看見她的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滿,又有一絲恐懼……我們的目光相觸,她猛然間扭過頭去,緊張地整理了一下頭巾,朝著寬闊馬路急匆匆地跑去,衝進了綿綿的雨幕……
就在目光相觸的一瞬間,我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觸動,一種由身體裏荷爾蒙所觸發的奇妙情愫——那一年我十九歲,正值青春年少!
我情不自禁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猶豫了兩秒鍾後,把我的雨傘移到了她的頭頂。
姑娘開始沒注意我跟了上來,猛地回頭看到我的身影,大吃了一驚。
“我是想……可能……”我語無倫次地對姑娘說。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但我的心跳可能比那姑娘的還快。
姑娘盯著我的眼睛,眼神裏有一絲驚恐。
“我是……我是列賓美院的學生,學畫的……”我結結巴巴地說著,朝他揚了揚另一隻手裏拿著的畫架,“我想,或許我們同路……我有雨傘……”
姑娘依然看著我的眼睛,但她的眼神比剛才柔和了很多。
“謝謝你,好心人,可是,不必……”她低下了頭,聲音裏有些感激,又有些害羞。
“你看,你都淋濕了,會感冒的!”我說著,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竟又主動朝那姑娘靠了靠——我們的臂膀貼在了一起。
“哦,不,不要!”姑娘突然尖聲叫了一下,像彈簧一樣朝一邊跳開。
“對不起,對不起,我無意冒犯,我……”我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連忙小聲地道歉。
那姑娘並沒有逃開,而是又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看著我,用小到聽不見的聲音說:“對不起,嚇著你了,是我不對……”
不知為什麼,在那一刻,我的心扉間,一扇被埋藏封存了許久的門豁然打開了——為了這姑娘緋紅的臉頰,為了她充滿善意的心。我突然感到胸中有一股激情的火焰正在為她燃燒,感到全身的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漿,而是地幔裏熾熱的熔岩……這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感覺,它那麼瘋狂,那麼不理智——隻有十九歲的青春少年才會有這種情懷。
“你為什麼道歉,明明是我魯莽,嚇到了你……”我說。
“不,是我嚇到了你……”姑娘輕聲地說著。
就這樣,我站在她的身旁,用巨大的傘蓋為她遮著細雨。我們就這樣互相對視著,一動不動地像雕像一般地站著。
過了三五秒鍾,我們兩個人不約而同都“噗嗤”笑出了聲。
她一邊笑著,一邊不好意思地捂著嘴。我知道,我們兩人之間的隔膜已經被打開了。
“你瞧瞧,我們這是在幹什麼呀,直挺挺站在馬路中央,像雕塑一樣!”我笑著說。
她不說話,隻是咯咯地笑著,笑聲像清脆卻又柔和的銀鈴。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讓我陪你走一段路吧!”我發出了邀請。
女孩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笑容像夜空裏明朗的彎月一樣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