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何如不見(1 / 2)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極限,姚海棠從前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她以為自己就是那世事不知,什麼事兒都敢蒙著腦袋一閉眼就淌過去的。但事實告訴她,如果是感情她沒法兒淌過去!

當看到杜和……或者說杜敬璋時,姚海棠就知道自己的極限到了,她設想過若幹種見麵的方式,從來沒有想到過是眼前這樣。

若是風月場麵一般的香豔情景,她至多難受,或者鄙視;若是冷眼以待她最多心裏罵幾聲;若是溫和如神仙一般的相見,則或是悶著發疼;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姚海棠從骨子裏泛出寒意來。

一個人看不清麵目,後背上交錯的血痕洇透了衣裳,不止是背上,甚至是手臂上,腿上,都隱隱有血痕,那人跪在地上既不反抗,也沒有求饒,隻是一味地沉默。

“不要求死,你死了同樣的痛苦會加諸在你的家人身上,隻要你活著一天,我護他們安享太平日子。”杜敬璋的聲音很淡,淡得就像是晚風裏散來的淡淡香氣,卻隻讓人覺得冷冽刺骨。

這時那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抬了頭,臉上有了笑意:“但願公子一世沒有弱點,沒有在乎的人,如有那時您加諸在我身上的,我必加諸在您在乎的人身上。”

這時杜敬璋也笑了,隨手指了進門來的喬致安說:“天下人都知道,我在乎的就兩種人,一是父母兄弟,二是下屬,父母兄弟皆在宮裏,還請不要太過客氣,至於下屬……喬致安,你怕他嗎?”

“他夠狠,但是不夠瘋狂。”喬致安的話外音自然是不怕,也是,這天下除了宮裏那位聖天子,哪兒還有喬致安怕的人。

答了話喬致安低頭用眼掃了一眼被他留在門外的姚海棠,她那張常帶笑的臉上此時盡是煞白,不見恐懼,卻見了憐憫,憐憫這樣的情緒比恐懼更讓喬致安不喜。

“喬致安,把他領走,看了礙眼。好好招呼著,要真有那麼一天他不會太客氣,這時候是他在羅網裏,我們也不用跟他太客氣。”杜敬璋說這些話時表情總是很溫淨的,就像是在招呼客人上坐喝茶一樣的語氣,總讓人覺得氣質高華,半點兒不沾汙穢。

在門外遠遠看著,姚海棠身在夜色裏,那張臉並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樣,但周身的感覺是對的,隻是嘴裏的話,所做的事兒都與她慣常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杜和是性天樂觀,心有機謀卻用在善處的,也從不與人為難,更何況為敵。而眼前的是杜敬璋,他可以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地說著讓人從足底到發絲兒都透出寒氣兒來的話。

對比太過於強烈,杜和若說如神似仙,眼前的杜敬璋就是披著神仙外衣的妖魔。

“這不是我要找的人,不是……”在東朝,她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足可以用世間所有美好的詞來形容,可同時她也忽然發現自己的愛失去了標的,再無處可安放。

雖然姚海棠的聲音很輕,但屋裏的人耳力總是好的,別說是話就是蚊蟲飛過也逃不開去,杜敬璋看了眼屋外,然後看著喬致安說:“你的人?”

“不是。”喬致安答得很幹脆。

又看了兩眼喬致安,杜敬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讓你的人把他領出去,府裏的藥不如太平院。”

“是。”喬致安說完衝外頭彈了顆什麼出去,不多會兒便有太平院的人穿著黑衣進來,衝杜敬璋行了禮後把跪在地上的人帶走了。

“說吧,為什麼夜裏過來?”杜敬璋這時正著手整理書案上的各類物件,問這話時多是漫不經心的。

這時喬致安看了眼外邊兒,搖頭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本來想請公子給個主意,但現在我已經有主意了。”

點了點頭,杜敬璋並不繼續問下去,而是衝外邊指了指說:“你慣不帶人到我這兒來,今天怎麼帶了人來?”

“是老太太身邊侍候飲食的。”這話算是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但隻要這麼一答杜敬璋一定不會再問下去了。

“噢,你把這些卷宗拿走,以後不要再讓人送過來了,太平院不應該摻和進這些事裏來,你們隻需要一心忠君體國,少到我這兒來總會更穩一些。”杜敬璋說完把一堆卷宗扔到了喬致安懷裏,看著喬致安接了才大步出門去。

跟在杜敬璋身後,看著杜敬璋和姚海棠相隔不過數米時,喬致安以為這事兒就算這麼過去了,可杜敬璋卻忽然停了下來。這時杜敬璋身邊有提著防風燈的小丫頭在,雖然不見月色,但總能看得清人的麵貌。

看著停下腳步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杜……敬璋,姚海棠瑟瑟地退了一小步,又記起從前他說見人時不要這樣,又停下了腳步,卻不知怎麼的竟不願意雙眼直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