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是姚海棠看起來年紀小,劉羅生以為她沒見過什麼世麵,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做工有多好,因此才憋著說出一句“多加努力”來。
等再一聽姚海棠就住在隔壁,一小姑娘在京城有屋有院兒,劉羅生就不知道該怎麼定位姚海棠好了。這姑娘八成是哪個鄉下土財主家的,世事半點兒不懂,空有一身好手藝但是啥也不明白。
好,劉羅生深深地覺得上天真是眷顧他,就在他發愁器坊的出路時,上天就給他送了這麼一姑娘來,這叫什麼,這就叫絕處逢生。於是他就跟大家說啊,千萬別太過誇讚了,適當就行了,得了閑兒就好好跟這叫小瑤的姑娘學學,能偷一天師就偷一天,學到了就贏了。
第二天姚海棠準時來器坊等著安排活兒,就見劉羅生滿臉是笑地走上來說:“小瑤啊,今天你先鏨銅鏡,這大香爐子又做敗了,隻能回爐再造一次了。回一次爐損一次靈氣,但願這回能成,到時候小瑤要多幫幫我啊。”
香爐,她就知道做出來不能看,那線條就跟柴杆兒拚出來的一樣,一個個多生澀,明明這時代工具多順手多好用,這些人怎麼就能把線條畫得跟螃蟹爬出來的一樣。
“好,既然領了您的工錢,我當然得幫您做事兒了。那我先去鏨銅鏡了,有紋樣兒要求嗎?”姚海棠從前複原銅鏡的時候就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隨手鏨個花樣兒,千百年後也能當古董賣那就好了。真沒想到,上天還能真給她這麼一機會。
對於別人還真有紋樣要求,可看了昨天姚海棠的發揮後,劉羅生堅定地搖頭說:“沒有,是花紋、是鳥獸、是人物你隨意。”
這會兒姚海棠就想尖叫,終於有人拿她當手工藝人看了,再也不是吃貨、廚娘、治食器的了。劉羅生心裏想的她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隻要有組織願意接納她,她就無比歡欣了:“好,那我上那邊兒去了。”
連連點頭,劉羅生說:“小瑤啊,你多帶著那些小姑娘點兒,她們年紀小手有些生,要是得空了就教教她們。”
“好,隻要她們不嫌棄。”姚海棠當然不知道劉羅生的心思,劉羅生是怕她什麼時候就被家人領走了,所以這會兒就緊著想讓坊裏的姑娘小夥子好好跟姚海棠學兩手。
坐到工作台前,姚海棠拿了個銅鏡坯子,銅鏡總不能隨形,隻能靠構圖去體現特色。她拿著銅鏡坯子看了很久,旁邊的姑娘們就跟著她看,到最後有姑娘忍不住說:“小瑤,你為什麼看著它不動手啊?”
聞言,姚海棠答道:“我在想怎麼構圖。”
她嘴裏蹦出來的詞兒對姑娘們來說多新鮮啊:“構圖,什麼是構圖?”
呃,這個,在古代應該叫什麼呢,格局還是布局?想了想姚海棠托著下巴,比較內傷地說:“就是事先構想著在這上邊兒鏨個什麼圖樣兒,哪兒疏哪兒密。就好比我現在鏨個簪花仕女吧,仕女鏨在哪兒,背景鏨些什麼,要不要鏨一行詩句上去,把銘文鏨在哪兒既不破壞圖又能留下款識。”
……
她一說完話姑娘們鴉雀無聲,她這番話就好比一國畫大師在跟畫牆麵廣告的說意境一樣,這不是她們的領域啊!
見場麵安靜了姚海棠就以為自己說得太複雜了,於是又解釋說:“其實就是事先在腦子裏想好要鏨個什麼圖樣,腦子裏想好了不就比較順手一些。”
還是前頭那話比較讓姑娘們能接受,誰鏨銅鏡前不是想好了紋樣的,可沒她那麼複雜。
然後就有姑娘問道:“那要是想好了,下手的時候總有偏差怎麼辦?”
對於這問題,姚海棠覺得很好解決:“先在坯子上描好畫稿,待會兒下手的時候就不會有偏差了。”
但是她這提議明顯得不到姑娘們的認同:“銅坯子上怎麼畫啊,都很容易擦掉的。”
這倒也是,現代就是想在哪兒寫字都有筆,別說是金屬表麵了。姚海棠想了想,然後說:“那就直接用鏨子,鏨子在銅坯子上還是很好刻畫的。”
“那也會出偏差吧?”
“你可以輕輕地畫,不要太用力,等畫稿描上去了就好處理了。”姚海棠試過,別的東西不行,工具本身是絕對能刻畫出來的。
說著姚海棠就拿了小號的鏨子,在銅鏡的坯子上輕輕地畫了起來,姑娘們伸長脖子一看,果然是畫得很順,而且看著都像是力道很輕似的。
姑娘們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一個個學著姚海棠拿了小號的鏨子在那動起手來,可是她們怎麼也不能像姚海棠一樣那麼順暢,但是倒也能把想要的圖案給粗略地畫上去,雖然不如想象中的圓潤流暢,但總算偏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