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那何管事走在去和園的路上時,姚海棠挺想扇自己兩巴掌的,心裏在想不帶她這麼沒出息的,明明知道不去比較好,可是她也想見杜敬璋了。
嘴裏說要忘,心裏知道該忘,理智上也做出了選擇,可是有時候預備是一回事兒,真到事兒來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進了太平裏的巷子,依舊是青綠相間,各色花木扶蔭,一路走來安靜而幹淨。別的街道上找不出這種厚重而富有質感的安逸與清貴,姚海棠從前就愛隨便找小道兒走著晃著,這時一來自然是熟絡得很。
在她身側走著的何管事看著她說道:“姚東家對這塊兒挺熟?”
杜敬璋府上的人都有黑衣人的潛質,他們都對事物有著極敏銳的感覺,比如眼下,何管事就覺得姚海棠對這裏非常熟絡,去和園甚至不用他多提點,似乎是閉著眼睛都知道在哪裏。
太平裏也不是等閑的人能進來的,按說依姚海棠的身份,來這地方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何管事有個猜測,莫非這姑娘就是太平裏哪家的,太平裏從來不少離經叛道的,何管事這麼揣測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雖然姚海棠知道普通人不能到太平裏這邊來,但也從來不把太平裏想得太難以接近,所以點頭應了一聲:“嗯,也就這塊兒比較熟一點,再往深了我也能迷路。”
說起迷路就不免要想起當年和杜敬璋並行在雪地裏的情形,其實不僅是姚海棠會讓杜敬璋覺得溫軟,杜敬璋也同樣會讓她覺得溫和踏實。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管事聽著臉上的笑意就忽地加深了幾分,心裏在想著:“怪不得明明姚東家沒要地契,四公子偏要讓姚東家來取地契呐,大概這倆從前認得。”
再一看這滿臉笑得跟小太陽似的姚海棠,何管事就覺得要是和自家那位神仙般的公子站在一塊兒,那也能看得。再漂亮的姑娘站在四公子身邊也要相形見拙,所以漂亮沒用啊,誰能比四公子漂亮,漂亮得都讓何管事差點想叫四姑娘了……
得虧沒叫,要不然姚海棠會產生不太好的聯想!
一路行至和園,姚海棠看著中門開了有點兒傻眼,按說有貴客來了才開中門,她怎麼也夠不上呀。皇子府裏的貴客,怎麼也得是王候將相一流吧!
“這排場……過了吧!”姚海棠在和園待了挺久,也沒見為誰來開過中門,除非杜敬璋自己回府。
那何管事一聽,說道:“這怎麼能說過,就為姚姑娘是天然居的東家那也當得,為公子的飲食府裏沒少操心,自打天然居建了,公子的飲食就打那兒出來。不管怎麼著,總算是公子用得好,那省了多少事兒。”
其實那得怪她,杜敬璋從前沒嘴刁成這樣兒,是進了和園當廚娘後才知道這是她造成的:“那本就是應當的,讓客人吃好喝好就是我們應當做的事兒。”
“從前倒是有個廚娘做的吃食不錯,比天然居的還好些,可是那廚娘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出府了。那段時間公子沒吃好脾氣大得很,整個臉兒都是陰的。”何管事一邊領著姚海棠往管事房裏去,一邊跟姚海棠叨著。
這還是她……姚海棠心裏不由得長歎:“原來這些個孽都是自作的,當真怪不得老天爺啊!”
到管事房外就有人上前跟何管事說了兩句話,然後何管事就轉身跟姚海棠說道:“姚東家,楊大先生正在裏邊兒,我們看來得稍候一候。”
姚海棠連連擺手說:“不礙事,我就在這邊坐一坐,等好了再說,橫豎也不是什麼著急的事兒。”
“誒,那我讓他們奉得茶來,我陪姚東家坐坐。”何管事吩咐人備茶後,引著姚海棠到一側的小亭子裏坐。
這時滿院子正開著深深淺淺的花朵,和園裏有四時不謝之花,四時不凋之綠,姚海棠看著這院子就像是看見了杜敬璋本人一樣。他就是這麼個人,不喜歡周遭太過清寂,隻因他本身就是個清寂的人。
她才剛坐下一會兒,就從管事房裏傳出來一句話:“去請公子過來。”
然後就有人小跑著出去了,姚海棠看著心說,要不還是避一避吧。她想是這麼想了,但是既沒動嘴兒也沒動身子:“何管事,你看這……”
“不礙事,這邊隔得遠。”兩人雖然沒提一個字關於杜敬璋的,但是誰都明白說的是這事兒。
茶水一端來,外邊就響起一邊聲響:“見過公子。”
“都起吧。”杜敬璋一擺手就往裏進,初一進來自然沒瞟到小亭那邊去,自是不急不緩地往管事房裏邊去。
但是走到一半時杜敬璋就停下了,眼角的餘光掃到了正在小亭裏垂首喝茶的姚海棠,杜敬璋的耳清目明自然看清了也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