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這天晴風正好,倒正是一片金秋之氣,合了這金秋的主題,加之今年東朝各地處處豐收,皇帝心情倍不錯。桌上姚海棠擺的除新出的時令鮮蔬就是各地剛收下來的五穀雜糧,做為一個吃貨,她覺得自己比皇帝更操心天下是不是熟、是不是足。
金碗銀盤自是震撼人心,那繁複清致的花紋讓慣看了大場麵的公子、公主們都交口稱讚。但皇帝的視角和公子、公主們完全不一樣!
“北邊的麥、南邊的稻,江渚兩岸的粟和黍、苞米,朝上大臣們說豐年豐年,朕也不知道如何,今天在這桌上看著了,果然是個豐年,大家夥兒都能吃飽飯了。”皇帝始終是皇帝,關心社稷安危,擔心天下民生。
要姚海棠就想不了那麼多,不過皇帝這話她愛聽,隻說大家夥兒都能吃飽飯,而不是說社稷長安天下富足之類的話。光這一點,就足以令姚海棠倍感親切。
“是啊,除了糧食,棉花收成也好,今年這冬天都能吃飽穿暖。”姚海棠這也就是順著皇帝的話來說。
一時之間公子、公主們紛紛相應和,頓時整個天然居裏一片喜樂之氣。皇帝環視了一周,看著息的子女和和兒媳、女婿們,心頭生出幾分感慨來。
設若是在宮裏,便是這樣安樂的場景也難得看到,隻要一到宮裏,似乎每個人都會不同。不管是真是假,看著了知道假多真少卻也是心裏舒坦。
這麼一想,皇帝就看向了正在和公主們說話的姚海棠,這時皇帝才發現姚海棠臉上是從來沒消退過的笑臉兒,似乎從見她第一麵開始就一直是滿臉的笑。皇帝就看了兩眼,然後回頭看著太後,心想:“母親說得沒錯,這姑娘是個看著就喜興的,怪不得老四可心可意的。”
杜敬璋臨去邊關前,皇帝問過他一句話:“既不是天下間難得的奇女子,亦無傾城傾國之色,何能至如此?”
當時杜敬璋答的是:“無他,唯溫暖二字而已。”
這時太後看了眼皇帝,皇帝遂叫道:“母後。”
“怎麼樣,眼前的場景看著可好?”太後看著自個兒這兒子總是忍不住心酸,旁人不管恨或懼、憐或敬,太後了解自己的兒子,所剩下的唯有心酸。
“能看得眼前一時好也是好的,母後想必也心裏歡喜,眼前的場景朕與母後都瞧不了多久了。”皇帝壓低了聲音說著,這時公子、公主們多在下邊兒聊著天,沒人注意到皇帝說了什麼。
太後搖頭歎了口氣說:“是你不肯好好歇著,怎麼就這麼放不下心,他們都是你的孩子,哪個能耐都不弱,你是何苦來哉!”
皇帝苦笑了一聲說:“一日為君王,終身守社稷,兒如何敢放下。”
這些話不管旁人聽沒聽著,姚海棠反正聽著了,不過她權當沒聽見,這麼多人呢,不可能就她一人聽見了。既然大家夥兒都充耳不聞,那她當然不能自作聰明地蹦出去,那可就真傻了!
天然居立冬宴上,皇帝吃得好心情也好,公子、公主們也似乎感受到了天倫樂在何處,真真假假的各自開始和皇帝之間溫情起來。皇帝很享受這樣的溫情,心裏也很記姚海棠的好,但是皇帝卻從來沒有過多的表示什麼。
在這上麵,皇帝不得不同意姚海棠的話——在這宮裏,討厭的人要假以辭色,喜歡的人要遮掩。
讓眾人都沒想到的是,冬至之後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小寒那天應過節氣之後皇帝就再也沒有上朝,每天的朝會都是由大公子代為主持的。大公子畢竟是長,杜敬瑲又屢屢被皇帝壓製,自然還是大公子更為名正言順一些。
好在大公子早被削過了,手裏一個籌碼也無,****主持朝會倒也持正守公,這倒讓病中的皇帝大感安慰。
“要都是現在這樣兒,朕還用得著操心這麼多。”皇帝不免要歎氣。
皇帝的病榻前,來得最多的不是公子、公主們,也不是兒媳和女婿,而是喬致安。在皇帝病越來越重的日子裏,喬致安一直不離於左右。
其實皇帝在給喬致安機會來說服自己,有姚海棠和杜敬璋在前否定第一份詔書,皇帝對第一份詔書很是動搖。做為一個父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過隨心所願的日子,隻是他不止是父親還是皇帝,這就難辦了。
但是喬致安卻一直沒有多說一個字,隻是靜靜地護衛著皇帝的安危,這倒讓皇帝意外得很:“致安,你也放了?”
“微臣曾許諾過公子,若是朝堂誓死追隨,若是山野……聽之任之!”隻是要實踐這個許諾並不容易,喬致安說話間低下了頭,似乎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