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春天裏的長跑(3)(2 / 3)

“我問你,你怎麼決定?”

他們一邊跑,一邊說話。灰哥小跑了一陣,沒有立即回答。然後他說——他的話仿佛是在跳躍中說出來的——“人類娃娃——叢林之主——拉克莎的兒子——我同窩的兄弟——雖然在每個春天我暫時會忘記,但你的足跡就是我的足跡,你的獵物就是我的獵物,你的窩就是我的窩,你的生死之戰就是我的生死之戰。我的話也代表了其他三位兄弟決定。可是你怎麼對叢林解釋?”

“你想得很周全。但是看到了獵物卻光坐著,是殺不死獵物的。你趕緊回來,召集大家到會議岩,我會把肚子裏的想法告訴他們。可是他們可能不會來啦——在‘新話時節’他們可能會忘了我。”

“莫非你什麼也沒記過嗎?”灰哥扭頭頂了一句,然後大步朝遠處奔去。莫格利跟在後麵想著心事。

假如是在別的季節,聽到這個消息,所有的叢林獸民一個個都會豎起鬃毛,忙不迭地聚過來,可是現在他們都忙著捕殺、拚鬥、殺戮和唱歌呢。灰哥到處喊著:“叢林之主要回到人群了!快到會議岩去!”可是快樂、興奮的叢林獸民們隻是回答:“夏天天一熱他就會回來,雨季會把他趕回自己的窩。和咱們跑跑唱唱吧,灰哥。”

“可是叢林之主要回到人類中間了。”灰哥又說一遍。

“咿——喲啊喂?那又怎麼了?莫非因為這個,‘新話時節’的美妙就要減少一分嗎?”他們答道。

所以,當莫格利心情沉重地穿過熟悉的石堆,來到當年自己被帶進狼群大會的地方,隻見到了四兄弟、老得幾乎瞎眼的巴魯歐和身體巨大的卡阿。大蟒的身子盤繞在阿克裏空蕩蕩的座位上。

“你在這兒的路真的走到頭了嗎?人類娃娃。”卡阿說。

莫格利猛的坐下,雙手捂著臉。

“痛痛快快地哭吧。咱們流著相同的血脈,你和我——人和蛇。”

“幹嗎不讓我被紅毛野狗咬死?”男孩哭著說,“我身上已經沒有力氣了,但不是中了什麼毒。不論白天晚上,我總是聽見我的腳印上有兩個腳步聲。當我回頭,好像有一個人立刻藏了起來。我走到樹後麵找,他不在那兒。我喊他,卻沒誰應答,我卻感覺到有人在聽,隻是不肯回答我。我躺下卻得不到休息。我和往年春天一樣去長跑,可還是沒法平靜下來。我去洗澡,也涼快不下來。獵殺令我厭惡,可是除了獵殺我沒有心思格鬥。‘紅花’在我的身體裏麵燃燒,我的骨頭裏有水在流動,而且我也弄不明白這都是為什麼。”

“這還用說嗎?”巴魯歐轉過頭,望著莫格利躺的方向,緩緩地說,“阿克裏在河邊說過,莫格利會被莫格利趕回人群。我也說過。可是現在誰還聽巴魯歐的?巴赫拉,巴赫拉今晚上哪兒了?他也清楚。這是法律。”

“人類娃娃,咱們在猴城碰麵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卡阿動了一下身子說,“人終歸要回到人類中間,雖然叢林並不把他往外攆。”

“這麼說,叢林不趕我走?”莫格利囁嚅道。

灰哥和其他三個憤怒地嗥叫起來:“隻要我們還活著,誰也不敢……”可是巴魯歐打斷了他們的話。

“是我教你叢林法律的,應該由我來說話。”巴魯歐說,“我雖然已經看不見眼前的石頭,卻還能看得很遠。小青蛙,走你自己的路,在與你同血統的同夥中間築窩吧。不過,叢林之主啊,記住,需要我們的腳、牙齒、眼睛的幫忙,或者需要在夜裏飛速傳信的時候,叢林獸民隨時會為你效命。”

“叢林的心髒也聽你的吩咐。”卡阿說,“我代表大個頭的獸民說話。”

“哈咿——嗎咿,我的兄弟們,”莫格利舉起雙臂哭著說,“我弄不明白我所知道的事情!我不想走,可是兩隻腳都拽著我走。我怎麼能拋下這裏的夜晚?”

“別,小兄弟,抬起頭,”巴魯歐說,“這樣的狩獵沒什麼丟臉的。蜜吃完了,空蜂巢就該扔了。”

“舊皮蛻掉了,”卡阿說,“我們就再也不能重新爬進去了。這是法律。”

“聽著,我最親愛的,”巴魯歐說,“這兒沒有誰的話留下你,沒有誰的意誌能阻攔你。昂起頭!誰能質疑叢林之主?當你還是一隻小青蛙的時候,我看見過你在那邊的白鵝卵石中玩耍,用一頭剛殺的公牛贖買你的巴赫拉也看過那情景。參加當年接納儀式的,就剩下我們倆了。你的狼媽媽拉克莎和狼爸爸都死了,原來的狼群也早不在了。你清楚西爾汗去哪兒了,你也清楚阿克裏死在紅毛野狗群中了。假如沒有你的聰明和力量,西翁伊的第二個狼群也早就滅了。現在剩下的隻有一堆老骨頭,眼下的情形已經不是人類娃娃請求離開狼群,而是叢林之主希望改變自己的道路。誰會質問走自己的路的人呢?”

“可是巴赫拉和贖買我的公牛怎麼辦?”莫格利說,“我不會……”